李开负责日常工作,有需要做决定的地方再问闻九天。
闻九天其实对做游戏兴趣不大。但活儿到手边,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傅无闻怎么还没来?” 今天又是要开会的日子。任可野看了眼表,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闻九天正在翻看文件。他瞥了眼毫无动静的手机,没说话。
傅无闻跟傅岹然没什么交情,可他是个正常人。
这意味着傅无闻去送饭,无论在时间上还是份量上,肯定会多多少少放些水。
闻九天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能在忙吧。” 闻九天面色不改,沉着地含糊了过去,“傅无闻一向事多。”
任可野眯了下眼,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原来如此。”
闻九天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东西,却能察觉任可野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自从那次在傅无闻办公室外的对话后,闻九天就有些不太喜欢跟任可野对视。
任可野看问题过于透彻。有时闻九天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被他看透了。
闻九天不喜欢那个藏在心底的、真实的、有阴暗面的自己。
他自欺欺人地给自己洗脑,想要相信击败傅岹然是一件全然正义的事,而绝不是出于自己浓烈的报复和好胜心。
绝不是。
闻九天有些如坐针毡。
就在此时,手机响了。
“傅无闻不会有事儿来不了吧?” 任可野也看见了手机上的名字。
“不清楚。” 闻九天说。
闻九天心里有了些许预感。他拿着手机站起身,走到走廊上才接通。
“喂。”
“喂,” 电话那头的傅无闻语气有些无奈,“傅岹然说要见你。”
“现在?” 闻九天皱了下眉,朝屋里看了眼。
任可野已经到了,李开也在做着准备。现在的闻九天可不像从前那般清闲,他接手了傅岹然的工作室,也不得不接手比傅岹然更忙碌的日程表。
“我感觉他今天状态不太对。” 傅无闻声音严肃了些,“确切地说,自从换成我来送饭,他的状态就一直不行。”
“关于外公的事,他说他会尽力。”
“尽力?” 闻九天警惕心极强,对这个说法并不满意。
“也只能是尽力了。” 傅无闻顿了顿,“闻九天,你已经长大了。你得明白,即使是傅岹然,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闻九天咬了下唇,抿起的嘴巴透着一股不讲道理的倔强。
“再说了,以傅岹然目前的状态,你想要威胁他简直是分分钟的事。” 傅无闻叹了口气,“大家兄弟一场,我劝你还是别把事情做得太绝。”
“我跟傅岹然可不是兄弟。” 闻九天说。
闻九天挂了电话,回屋拿起车钥匙就打算去傅岹然家。
“傅无闻说家里有点事,我得过去一趟。” 闻九天张口就编了个借口,“下午的会可能得推迟。”
“推迟多久?” 李开问。
“快的话...” 闻九天估算着往返路程和自己搞定傅岹然所需的时间,“一个小时吧。”
“哦。” 李开点点头。
闻九天正要走,却又被任可野叫住了。
任可野半真半假地笑了下,“你们家还有别人?不会是闭关的傅岹然出了什么事吧。”
“.........” 闻九天面不改色,“是傅尚,傅无闻的父亲。”
驱车过去的途中,闻九天心脏一直像被揪着似的砰砰跳。
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焦躁终于快要压制不住了。
运动手表震动了下,提示他当前血压有些高,询问是否需要呼吸训练来进行调整。
闻九天边开车,边尽力调整呼吸,试图平复心绪。
他的车速有些快,卡在超速的边缘。透过后视镜,总有种后面的车在跟踪自己的错觉。
这段时间以来,闻九天常常恍惚着有这样的错觉。
走路时觉得有人在窥探自己,开车时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
傅岹然的家到了。
闻九天下了车,朝单元门小跑着过去。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身后不远处,一辆出租车正缓缓停下。
第96章
林序从来就不是一个表里如一、温和宽容的人。
他不是在认识傅岹然后才逐渐扭曲的;恰恰相反,傅岹然的出现一定程度上满足了林序压抑在心底求而不得的欲望。
傅岹然,是林序想要成为却又无法成为的人。
无论是艺术天赋,还是领袖气质,都很难真正意义上靠后天努力获得;你或许能拼尽全力把进度条拉到百分之九十九,但勤能补拙并不适用于所有。
林序不擅长美术。他的绘画作品和鉴赏眼光都糟糕透顶,几乎不能拿出来见人;他只能把自己打磨成一块圆润好用的砖,在别人的项目里发挥作用。
林序是个十分能干的人,在左右逢源上更几乎算得上天才。
慢慢的,他具备了自己的“不可替代性”;看着自己的影响力渗透在别人的作品里,他偶尔也会产生一种成就感,甚至自欺欺人地假想着这些东西都是属于自己的。
但是,林序没有一天不嫉妒、甚至憎恨他的同事们,尤其是其中最具才能的那些。
他认为他们当中百分之九十的人没有自己努力,百分之百的人比不上自己的能力。那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站在台前、大显身手,在这个行业留下名字?
林序的愤懑像气球里不断增加的气体,撑得他快要爆炸了。
直到有一天,傅岹然来了。
人会嫉妒比自己高一两个阶层的人,会羡慕比自己高七八个阶层的人;但当相差的距离是在地面仰望星空,剩下的只有满腔敬仰和与有荣焉。
二十出头的傅岹然势不可挡,光芒万丈。他有着无人能望其项背的禀赋,总是对自己要做的事坚定而执着。
当傅岹然第一次作为新同事被在大会上介绍给所有人时,林序的目光就不可控制地被他吸引了。
傅岹然脑后扎着一个小揪,双手抱臂靠在转椅上,眼皮耷着谁也不看,像是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自己的事。他姿势随意、神态慵懒,感觉下一秒就要无所顾忌地把腿搭到会议桌上。
在傅岹然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没有什么规矩是非得守的。他彻底自由、随心所欲,天生就有被所有人纵容的特权。
更重要的是,人们对傅岹然心悦诚服。
傅岹然不讲道理?他一定有他的原因。
傅岹然待人冷淡?大艺术家都是这样。
傅岹然拒绝配合?他一个人能打所有。
...
在傅岹然面前,那些被林序嫉妒、憎恨过的人都活像个小丑。因为他们无论如何都是普通人,而傅岹然是“神”。
林序为曾经的自己感到可笑,竟然会对那些普通人产生羡慕的扭曲心理。与傅岹然相比,他们不过是庸庸碌碌在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忙碌一生也还只是个一脚就能踩死的蚂蚁。
林序跟在傅岹然身后,为傅岹然的事业奉献了自己的全部生命。漆黑的天空中,当傅岹然这颗星星闪耀时,林序觉得自己也被照亮了。
可星星,生来就是该挂在远方的天上的。星星坠落了,就会变成石头。分崩离析、身首异处,散落在大地的各个角落,再也不能发光了。
出租车里,林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闻九天远去的背影。
他跟踪闻九天多日了。从官方宣布傅岹然闭关起,他就一直跟着闻九天。
闭关?
林序才不相信这种鬼话。
他找李开打听过,李开支支吾吾的回答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
大家都不知道傅岹然现在何处。
李开、何同光甚至是傅无闻,他们想怀疑闻九天,都需要证据;可林序不需要。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闻九天的敌意。不是因为自己被开除,而是为了傅岹然。
在林序的概念里,傅岹然遭遇的所有坏事都与闻九天有关。哪怕是傅岹然点外卖没有筷子,林序都能怪罪到闻九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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