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傅岹然压在桌上,闻九天能听见恶魔在自己的耳畔浅声低语。
“不要想着跟我鱼死网破。” 傅岹然拿捏住了闻九天的软肋,“你赢不了的。”
第68章 最后一课
画被一幅幅从闻九天身后拿走,又或者说是夺走;耳朵嗡嗡之下,闻九天好似听见有几人在楼下争吵着什么,应该是为了画的归属。
强盗在现场便分起了赃。闻九天脑袋被压得死死得,他眼珠子转了转,最大的强盗赫然在他面前。
“讲究公平正义的规则只是被制定出来维系社会稳定的,” 傅岹然似乎能从闻九天的眼神里读懂什么。他五指在闻九天的小脸蛋儿上捏紧,“以实力为基础的强盗逻辑才是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
闻九天的嘴唇被捏得嘟出来。他一张开嘴,傅岹然眉一紧,手指往后缩了半寸。
“怎么,还想咬我?” 傅岹然说。
“不,” 闻九天说话微微喘着,近距离下甚至能听清颤抖的呼吸声。
傅岹然的眼神动了下。他朝屋里看了眼,七幅画已经悉数被拿下去了。
“你们几个放开,” 傅岹然示意一旁按压着闻九天的几人,“退后。”
那几人松开手,下意识地互相看了看,表现出些许的如释重负。
他们让到一旁,大片大片的阳光直直地铺向闻九天。
闻九天可以动弹了,可他依旧伏在桌上一动不动,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散发出温热的生命力。
“你想说什么。” 傅岹然双目冰冷,凑上前攥着他的下巴一字一句道。
闻九天抬了下眸。小风吹过一缕,他轻闪的睫毛像天鹅扑腾的羽翼。
“我想谢谢你,给我上了最后一课。”
司机小丁在楼下按了按车喇叭,傅岹然的车的喇叭声比较罕见,像一种低哑而不激越的笛。他起身下楼,剩下的人跟在后面。
闻九天双手试图撑起,被压了许久的身躯僵硬而酸疼。他从桌上爬起来,有力的腰腹部再次发挥了关键作用。
闻九天一个转身在桌子上盘腿坐下,窗户就在他的左侧。他偏头朝下看去,门口刘主席正缠着傅岹然说什么,傅岹然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径直坐上了自己的车,随后扬长而去。
不出所料的,傅岹然取得了这场强盗分赃战的胜利。
闻九天歪着头,有些出神。他忍不住去想,傅岹然从一开始便是这样混蛋的吗。
当他不再喜欢我的时候,他就变成了混蛋。这意味着,他自始至终就是一个混蛋。
闻九天下了楼。他小心翼翼地从客厅的墙壁上取下那幅《我观山观我》,卷起来收好后却不知该藏在哪儿。
手机铃声响了。闻九天找了个平坦干燥的平面放下画后,才拿起手机看了眼,是夏雾。
闻九天本能地紧拧了下眉,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喂。”
“喂,闻九天!” 电话那头的夏雾火急火燎的,“刚刚的早间新闻你看了没?”
“没有。怎么了?” 闻九天问。
“你看手机,我发你了。” 夏雾说。
闻九天点开微信,夏雾发来了一个链接。这明显是一段临时加上去的新闻稿,做得并不精细完善,只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事实。
“今晨,本台记者从沈灵均杯评委会处了解到,该奖项二轮赛中公开展出过的一幅参赛作品存在重大抄袭嫌疑,目前已被撤下。后续进展,本台会持续跟踪报道。”
配图恰是那幅“拼接画”。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拼的不就是你外公的画吗!” 夏雾大呼小叫道。
“我知道。这幅画在新闻上公开展出时,我就看到了。” 闻九天眉蹙着没展开,他正思忖着如今这个局面形成的原因。
沈杯费尽心机地捧出后又迅速撤下这幅画,不可能是因为职业操守。如此短的时间里发生态度剧变,很难不让人多想。
闻九天忽然发现了一件事。上次他们组团来要《我观山观我》时,是石若磊带头;而这次,石若磊连面都没露一下。
是因为石若磊还躺在医院里不方便行动,还是其他人压根儿就把石若磊排除在外了呢?
“沈杯的新闻我一向不看。” 夏雾似乎冷哼了一声,“今早听说有抄袭,网上沸沸扬扬的,我才跑去围观的。”
“对了夏雾,” 闻九天想了想,问道,“你对石若磊了解吗?”
“见过,不大熟。” 夏雾若有所思道,“他在山水画领域还是十分德高望重的,在桐美也是。”
“之前我参加沈杯时,我们院的老师还领着我去过他家里。” 夏雾说着,轻蔑地笑了一声,“我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何同光那个贱人。”
“.........”
“何同光...” 闻九天问,“他们要干什么。”
“应该是在物色合适的包装对象吧。反正一开始我只以为是要包装我,牺牲部分自由换取一些资源...这不光彩,但很正常。” 夏雾说,“结果后来变成要我权色交易,我可去他大爷的!”
“.........”
“那石若磊呢。” 闻九天追问道,他眯了下眼,“你还记得石若磊是什么态度吗。”
“沈杯期间我跟石若磊就见过那一次。当时他没说什么,只摇了摇头,看起来对我不大满意的样子。” 夏雾说话含混不清,“那会儿我心高气傲着呢,被他这么一摇头,心里直接憋了口气。所以后来何同光代表沈杯找上门来,我才没直接拒绝。”
“我听说,石若磊的眼光十分鬼使神差,有时根本摸不清他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不过,” 夏雾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他在艺术上的审美应该是不错的,而且很执着。”
“执着?” 闻九天问,“什么意思。”
“那次我去石若磊家,发现他家一进门的客厅里挂着一幅你外公的画。” 夏雾顿了下,声音小了点,“那可是在你外公出事之后,连落云楼都撤下了他的画!”
“到现在还敢公开挂着你外公的画的人,这么多年我只见过石若磊一个。”
听完夏雾的话,闻九天沉默良久。他喉咙像被堵住了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间正在装修的屋子里,处处布满灰尘。空气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吸一下便鼻子发痒。
“喂,闻九天,你还在听吗?”
“喂,喂?”
闻九天艰难地清了清嗓子,感觉浑身上下重若千钧,“...我没事。”
“哦...” 夏雾也许听出了什么,却不明白闻九天难过的真实原因。他说话字斟句酌了起来,“你想开点,世人也不都是瞎子。”
闻九天收起那幅《我观山观我》,放进车后备箱里。他驱车离开,再次前往了石若磊所在的医院。
病房里仍是平静祥和。电视机以一个恰当的分贝播放着新闻,轻言慢语的护士小姐认真地登记着身体数据,医生查房时不忘微笑着多关心几句,凌昆坐在一旁练习皮不断的削苹果,仿佛那幅掀出滔天巨浪的拼接画与这里毫无关系。
看见闻九天去而复返,病床上的石若磊并没太惊讶,他始终耷着眼,像是困了。等医生和护士都出去后,他摆摆手示意凌昆出去把门带上,这才正眼看了闻九天一眼。
“还有什么事么。” 短短几天,石若磊好似苍老了许多,“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跟你说的了。”
“今早的事,您知道么。” 闻九天扯开椅子在石若磊床前坐下。
“那幅画的事?” 石若磊头左右晃了晃,像是支撑不住的样子。他脸上浮现着奇怪的笑,“当然听说了,随它去吧。我一把老骨头,没什么豁不出去的,敢做敢当嘛。”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闻九天深吸了一口气,放慢语速清晰道,“是在我外公书房的墙里,发现了七幅署名为沈灵均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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