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绻也连忙换了鞋,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厨房,徐一涛跟在她旁边打着下手,小马尔济斯就围着他们的脚下,闻着肉味,着急地“汪汪”叫着打转。
几人的造型都早已不是学生时候的青涩模样。
祝成的板寸已经留得微长,林绻的马尾变成了好看的披肩大波浪,徐一涛更是一身正装,把头发梳成了大人模样。
每个人桌上的果汁也都换成了啤酒。
好像什么都变了,可是那些欢声笑语和毫无防备的打闹逗趣之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直到一切忙完,祝成把火锅和电磁炉端到茶几上,几人围着桌子,盘腿坐下。
林绻才深深感叹了一声:“真好,五六年了,咱们还能和小时候一样围在一起吃火锅,谁都没有变,谁都没有少,真好。”
她的言语里是没有丝毫掩饰的真诚的欣慰和感叹。
江序却只是低头戳着碗里的牛肉丸,说:“但毕竟是五年时间,人怎么可能没变。”
林绻眨眼:“你是觉得陆濯变了?”
“没。”江序应得小声,但到底还是把自己埋藏在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我觉得是我变了。”
林绻:“?”
江序继续戳着碗里的牛肉丸子:“我觉得我现在变得太成熟懂事了,可能不是你们以前认识的那个江序了,怕你们会不习惯不喜欢,也怕陆濯会觉得他不能照顾我了,然后就没有那种满足感了。”
“……”
江序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全场寂静。
意料之外的反应让江序抬起了头,紧接着就看见除了陆濯以外,所有人都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江序:“?”
徐一涛最先忍不住,开了口:“那个,序哥,你要不要先看看我们所有人碗里的牛肉丸子再说话?”
“?”
江序低头,然后发现锅里的牛肉丸子已经被瓜分殆尽。
祝成一个,林绻一个,徐一涛一个,陆濯一个。
他四个。
“……”
如果不出意料,应当是就“刘星分饼,陆濯分丸”,再现江湖。
祝成也一脸凝重:“而且假如我没看错的话,从我进屋到现在,你除了下了个楼,应该没干任何体力活,连擦嘴都是陆濯拿纸,擦嘴,扔纸,一条龙服务。”
林绻也于心不忍:“而且可爱宝,你真的还和以前一样,挺好骗的,不然就我们仨那演技,换谁谁都知道是故意的。”
江序:“………………”
“不是!”江序急了,“我现在真的变得贼成熟贼稳重贼懂事,我刚到法国的时候,我妈和我姥爷忙着照顾我姥姥,都没时间管我,苏幕又被转去了英国,全部是我自己照顾自己,我还要去做义工,所以我现在可以一个人照顾两个老人,三个小孩,还可以一个人长途旅行,从来没有被骗过钱!”
看着江序这副着急的样子,其他人连忙哄道:“好好好,我们序哥现在贼成熟贼稳重还贼懂事,完全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了,也不会上当受骗了,真棒!”
说完,徐一涛还认真地竖起了大拇指。
完全就是一副哄小朋友的语气。
江序真急了,转头对陆濯道:“你告诉他们呀,我现在是不是贼成熟贼稳重贼懂事!”
陆濯继续给他夹着菜,唇角却多了笑意:“嗯,江序说得没错,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了,什么都会做,早上还会起来煎爱心鸡蛋,板栗也不用别人剥壳了,还会自己洗碗了。”
“你看吧!我说吧!”
江序一副非常骄傲的样子。
众人的表情更一言难尽了。
“有没有可能,我是说有没有可能。”徐一涛斟酌用词,“这些是一个成年人生活的基本技能呢?”
“不是……”
江序还想反驳。
徐一涛已经直接伸手阻止:“好好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在过去五年里已经变得非常稳重非常成熟非常独立,已经不需要陆濯照顾已经生活得很好了,可是那和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仨又不瞎,又不傻,又不是不了解你们,我们从进门到现在看到的就是你们和以前一样啊,我不管你在别人面前怎么样,但是你在我们面前,在陆濯面前你就是还是我们一班以前那个小马尔济斯啊,难道我们还骗你不成?”
徐一涛说完,林绻和祝成都露出了赞同的神情。
江序微怔。
徐一涛再总结发言:“我承认,五年的时间和空间,你要说什么都没改变那肯定是骗人的,不然祝成的啤酒肚都不认。”
正埋头苦干却莫名躺枪的祝成:“?”
但没人理他。
只是听徐一涛干了一杯啤酒后,继续说道:“但是你在外面变成什么样重要吗,你在法国生活的时候是什么样,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是中国,这里是故乡,我们都是知道以前的你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你的本质从来没有变,所以你在害怕什么呢?怕到回来这么久了,招呼不打一声,话不说一句,连朋友圈都不发一个?你到底是害怕自己变了,还是怕自己离开得太久,我们不会接纳你?”
“而且江序。”徐一涛还是和从前一样,比绝大部分同龄人都更知晓人情练达,“每个人本来就是都会成长会变的,这些没有什么不好,但是人和人之间的本质要相处才知道。你一直害怕自己离开太久了,一切都变了,那为什么不试着先相处一下呢,如果相处后,你觉得我变成一个坏人了,那不交我这个朋友也罢,可是如果相处后,你发现你还是那个你,陆濯还是那个陆濯,甚至你们都变得更好了,那难道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吗?”
徐一涛说着,又干了一杯酒。
“反正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在我们这儿,在陆濯这儿,永远是我们的团宠,我们在哪儿,南雾实外一班就在哪儿,你在哪儿,以前高三时候最牛批最耀眼的那个陆濯就在哪儿。你已经回来了,回你的故乡了,那异国漂泊的五年,就不算了。”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
或许是因为再见到了太多年没见过的好朋友。
又或许是因为见证了江序和陆濯这么多年的煎熬和不容易。
在这一刻,徐一涛的话说得有些多,多得他莫名都红了眼。
“江序,我们谁不知道十八岁回不去了啊,但是又看见陆濯那龟孙在那儿刘星分饼的时候,我真的就觉得我们回到了十八岁,所以你别搁那儿磨磨唧唧的了,拿出咱们当年大闹运动会的气势来,管他妈的,你们就打个啵儿!还有。”
徐一涛说着拿过一个公文包,从一摞摞涉及上千万金额的合同方案底下,掏出一个陈旧的小许愿瓶,拍到江序面前:“这玩意儿,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说你是第一个做到的,结果还没念完,就被那个什么顾家大少搅了局,这一不敢,就不敢了五年。所以我现在再问你一遍,江序,还敢不敢!”
那枚被徐一涛拍在桌上的那枚许愿瓶里的纸条上,赫然用当时尚还有些青涩的笔迹写着:[江序,你敢不敢和陆濯在一起]
那时候的他,多么天真,多么勇敢,一心一意地觉得只要两个人互相喜欢,那天经地义地就应该在一起,哪再管得了那许多。
可是现在怎么会变得胆怯,变得瞻前顾后,变得患得患失了呢。
他到底再怕什么。
江序紧紧咬着唇,低下了头。
而林绻也已经温声说道:“可爱宝,陆爷爷走之前,我们去探望他的时候,他有在找你,他问为什么陆濯最喜欢的那个小爱国没来,他说小爱国搬家了,不在了,陆濯没人一起玩,都变得不爱笑了。我觉得他在天上,不会生你们的气的,因为和你在一起的陆濯,才是以前那个变温暖了些的陆濯。”
温暖到眉眼里总算有了带着笑意的温柔纵容的光。
江序的眼泪终于“吧嗒”一声,砸在桌上,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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