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指导(34)

　　台上镁光灯闪烁不断，不远处的冷餐区也觥筹交错。闭垣在宴会厅一隅静静地观察着来来往往的每个人。阿拾周边围了不少人，看样子像是娱乐记者，闭垣看阿拾的脸色像戴面具的绅士，猜想或许是几个胆子大的八卦杂志想要从他身上套一些周澜悦艳照事件的料，为此闭垣不屑地笑笑。
　　这事情他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剩下的阿拾能够妥善处理好。反倒是现下，他有更加棘手的事情要处理。
　　目光在宴会厅上不断转悠，除了时不时往徐阳身上放，剩下的目光他全都放在了那个跟徐阳做相似打扮的蘑菇头男孩子身上。
　　文浩还是带着他那顶万年不变的棒球帽，但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刻意还是巧合，竟然跟徐阳穿的极其相似——徐阳身上穿的是快要洗白了的牛仔裤搭配闭垣的那件衬衫。前不久闭垣说要邀请他参加发布会的时候他还苦恼，没有合适的衣服穿，转念想到闭垣送他去学校取教材那天，学校环卫科玲姐说他穿着的宽衬衫配牛仔裤很好看，当即没有多虑就套上了一直藏着没还给闭垣的衬衫。
　　自己的衬衫穿在徐阳身上，闭垣开心得不像话，从看到徐阳起就总找借口围在他身边，还总拿「我的衣服那么好穿？难怪你都不还给我」这样的话调戏他。但那些欣喜的情绪在看到那个蘑菇头穿着相似的装扮出现在徐阳身边的时候，闭垣就笑不出来了。
　　眼看徐阳的采访结束了，闭垣端了个小蛋糕刚想往徐阳边上走，可等他拿着蛋糕穿过人群找到徐阳的时候，戴棒球帽的小子已经亲昵的站在徐阳身边，两人脑袋凑在一起看着单反相机里面的照片。
　　只是闭垣没有注意到，两人看似亲昵地交流，可徐阳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了极度的不自在。
　　那晚文浩给他发了照片还配了那样的文字消息之后，徐阳这些日子的惴惴不安愈演愈烈，几乎要将他逼疯。他不断告诉自己，文浩只是再跟他开玩笑，是他自己太过于敏感而已，要努力保持正常。可这看似简单的事情，总是做不好。
　　「你这样穿真的很好看，看着很有一种森系少年的感觉。」文浩的单反相机里面给徐阳拍了好多张特写的照片，有他坐在高脚椅上的半身照，也有脸部特写，甚至一些眼神、表情都被捕捉在镜头里面。
　　「哪有什么森系少年，又不是大学生。」瞥了几眼相机里面的照片，徐阳觉得看着有些别扭，倒不是因为照片拍的不好，只是那一张张针对自己特写的照片，让他有一种被人盯梢的不安感。
　　借口去找点吃的想要离开，可文浩却黏在身边几乎寸步不离，一边跟他说他在台上的样子怎样怎样高冷，一边想给他看相机里面的照片。可徐阳此刻却只想摆脱这个热情的小孩，但偏偏他是一个不会拒绝的人，找了几个想要离开的理由，总是轻易地文浩几句话打回原地。
　　或许是看出了徐阳脸上的焦虑，在徐阳对他说出想要去洗手间这样蹩脚的借口时，文浩没有像牛皮糖一样再粘着不放，只是见到徐阳终于松了口气刚想离开时，对他说：「知道你跟闭总关系好，没想到关心那么好啊。」话音刚落，果然看到徐阳停下了脚步。
　　「怎、怎么说起这个？」徐阳脸上的笑容突然有些僵硬，整个表情看着不太自然，像是要等着文浩的下文，已经走出两步的身子站定在了两米开外，听文浩给他回答：「因为看到你穿的是闭总的衬衫啊，突然觉得你跟闭总关系真的很亲密。」
　　这句话像是一个深水炸弹，在深海里面炸开，把徐阳心底深处搅得乱七八糟、砂石乱滚，虽然表面上已经努力保持平静，但慢慢挂下来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的惊慌失措。
　　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身上这件衬衫是闭垣的，因为他总抱着侥幸心理——这件衬衫没有任何图案装饰，纯白色的衬衫剪裁也再普通不过，尽管穿在他身上宽大了许多，但就像文浩说的，很多森系男装都是宽松衬衫搭配牛仔裤，也不会有人特意往其他方面想。
　　他是怎么知道的？
　　故作轻松的表情徐阳实在是挂不住了，文浩却笑得再自然不过，大黑框眼镜遮住了他大半个脸，厚厚的镜片下看不清他眼睛的神色，洁白的牙齿自信的跟嘴唇搭配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只高傲的孔雀，真跃跃欲试展示他的发现。
　　看到徐阳停下脚步，文浩自觉地往他身边凑，把单反相机里的照片打开给徐阳看，凑着脑袋靠在他身边做出看似很亲密的样子。
　　放大其中一张半身照，「你看这张照片，你把袖子撸到手肘上，袖口翻出来了，这里……」文浩手指着相机屏幕，说：「袖口这个地方有一圈金色的绣纹。」
　　那是一个用浅金色丝线刺绣出来的「Rampart」，文浩说闭垣的东西都会定制这个英文，「他专用的笔记本上也烫金印了这个单词，还有他的钢笔也是，所以这件衬衫也是他的吧？」
　　徐阳不敢直视文浩的眼睛，他心虚得慌，像是那晚在闭垣家里做的那些放浪形骸的事情被人给窥觑了一样，甚至联想到文浩给他发的照片，说他那个表情像是高潮后被偷拍的样子，说他像AV男主角。这些那些话语参和在一起，让他整个人慌得不行。
　　可文浩依然兴致盎然地观察起了徐阳的表情，看他难掩紧张地若有所思，文浩说：「难怪你一来黎总就给你腾了工作间，还让你的作品做主题曲，跟老板关系好就是不一样啊。」
　　来不及整理自己的表情，徐阳扔下一句「我去洗手间」便快步离开那个让他莫名害怕得不行的人，他想不明白，明明就是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怎么能连珠炮似的对他说出那么尖酸刻薄的话。
　　像是落荒而逃，徐阳行色匆匆地从文浩身边离开，闷不声地低着头就往人群里面穿，甚至撞翻了闭垣手上的小蛋糕也没有发现。


第48章 能不能求求你（上）
　　冰冷的水打在脸上，徐阳觉得天旋地转的，脑袋胀痛得很。双手撑在洗手池上，看着闭垣的衬衫被洗脸的水打湿，徐阳忍不住去翻衬衫的袖子，看到那圈绣在袖口的浅金色英文单词，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那处英文看，许久后才翻着眼皮看向镜子里面的自己。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不认得镜子里面的人是谁。
　　镜子里突然出现闭垣的身影，徐阳立即转头往洗手间门口看.闭垣推开洗手间的门走进来，「阳阳你怎么走那么快……」灰色西装外套上沾了一片奶油，裤子上也沾了不少，这样子看着有些滑稽，「撞我一身蛋糕也不理我。」
　　「我、我撞到你了？」对于刚才匆匆往洗手间赶的路上撞到人这件事情，徐阳一点印象都没有，想到方才的惊慌失措，徐阳懊恼自己不够冷静，「对不起，」说完忙抽了纸巾想给闭垣擦擦干净。
　　「想什么那么入神？」抓着纸巾的手在自己身上擦来擦去，明明是充满了歉意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却读不出徐阳心里的事情，闭垣看他什么都放心里面的样子，暗暗叹了口气，抓住徐阳在他身上忙活的手，说：「别擦了，都是奶油，越擦越脏。」
　　「那怎么办？」徐阳闻言抬起头来怔怔地看闭垣，「早知道刚才就注意一点」。说完又想去扯纸巾，被闭垣拦住了，「一会儿就聚餐了，都是自己人没关系，别管它了」，这才让徐阳罢了手。
　　晚饭时分直接在酒店楼下的餐厅订了包间，工作室上下都在，作品成功发布之后的庆功宴，几乎是这些年来工作室的固定节目。
　　不久前在洗手间的时候闭垣就说了让行政给他去买衣服来换了，徐阳入席的时候，左右不见闭垣的身影，徐阳猜他应该是去换衣服了。
　　一个大包间里面有好几张大圆桌，大家零零散散地坐成好几搓。徐阳虽然在工作室有单独的工作间，也负责音乐组的一些工作，但他每天只有下午去上班，充其量是工作室的编外人员，似乎坐哪里都不太合适。
　　正左右为难的时候音乐组的同事正好叫了他：「徐阳这边坐吧」，可抬眼就看到文浩已经坐在了那桌，当即答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文浩跟他说的那些话，他还没来得及消化，也不想再去过多的猜测其中用意，他只当是自己心里有鬼。可看文浩坐在那里，远远地瞥了他一眼，脸色看起来并不那么好，至少不像往常那样总笑嘻嘻地。这让徐阳更琢磨不透了，好在闭垣进来了，徐阳从没觉得自己像今天那么需要他。
　　只是徐阳搞不明白，闭垣怎么换了这样一身衣服。
　　平日里闭垣总是休闲西装一整套的穿，就算不穿外套，也是穿着合身的衬衫搭配西裤，像现在这样穿了条九分休闲裤搭配纯白色的立领休闲衬衫，徐阳还是头一次见。
　　「怎么了？」走到徐阳身边想拉着他坐下来，看他盯着自己看，眼睛亮晶晶的，就凑过他耳边逗他：「干嘛这样看着我，太帅了？」看徐阳突然窘迫地躲开，闭垣不以为意，笑着把他拉到黎牧那桌。
　　「我坐这里会不会不合适？」这一桌子都是工作室各部门的经理，徐阳觉得有点别扭。
　　「今晚是庆功宴，大家开心罢了，坐哪都没关系。」黎牧让人给徐阳准备了碗筷，就拉着他聊作品和主题曲在各大音乐APP上的成绩，闭垣插不上话，坐一边专心吃东西，偶尔在某些风凉话不合时宜传到他们耳朵的时候，拉着徐阳分散注意力。
　　徐阳不是没感觉到闭垣坐着跟自己的距离似乎太近，显得两人过分的亲昵，他也不是不知道闭垣这么做的目的。但文浩在那边时不时说的那些「闭总介绍进来的，怎么可能跟我们坐一桌」这类酸话，徐阳也都听进去了。
　　他没有太多的社会工作经验，大学毕业之后就进了学校当老师，学校是一个比较单纯的地方，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大家每天的工作就是上课，课间最多闲聊网上的八卦新闻。他不知道职场之间的斗争会那么激烈，也不知道原本跟他嘻嘻哈哈的人，一转眼说出的话比刀子还锋利。
　　只是他搞不明白，文浩是为什么觉得他跟闭垣之间关系亲密呢？徐阳心里面隐隐不安，总觉得自己跟闭垣之间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总有一天要东窗事发。
　　从晚饭开始，闭垣不仅把两人的椅子靠得很近，还时不时的将手臂看似随意的搁在他的椅背上，徐阳知道闭垣这是想要「宣誓主权」，可他还是努力装作与平常无异的样子，让自己看起来与闭垣并没有特殊关系。
　　刚经历了文浩的事情，他并不希望自己在这个工作室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平时闭垣不会这样，今晚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为他夹菜、为他倒酒，看到他脸色微红时细心的询问是否包间温度太高，看到他嘴角沾有酱汁体贴的用纸巾为他擦拭。这种种行为，让他坐立不安。
　　究竟为什么那么折磨，徐阳自己也答不上来。
　　席间两人都喝了不少酒，送走工作室的伙伴，闭垣谢绝了黎牧要分别送两人回家的好意，看着所有人都消失在昏黄的街道上，闭垣扶着徐阳往停车场走，顺手叫了代驾。
　　晚饭上那些小动作，闭垣故意而为之。要是平时将这些手段用在别人身上，早就有人投怀送抱了，可这个男人，明明睫毛都在偷偷颤抖，却还摆出一副百毒不侵的样子，看得闭垣柔软的心脏像被他忽闪忽闪颤抖着的小睫毛刮骚一般，痒痒得很。
　　眼看着伙伴们一个个都离开，闭垣饶有兴趣地盯着徐阳看。路灯昏黄的照射在他头顶上，徐阳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闭垣把嘴巴凑到他耳朵边说：「我送你回去。」
　　这声音比往日低沉，徐阳心里某根弦莫名的颤抖着。许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吧，徐阳这么自我催眠。
　　当车子开来，闭垣带着他坐到后座，手搭上他有些单薄的肩头，拇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肩头摩挲，压抑了一晚上的羞涩终于忍不住爬上脸颊，熏得徐阳眼睛都开始微微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