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之证(111)
聂毅刚说完,段寒江接道:“所以,朱智华是被凶手拖到窗边推下去的,排除了不注意被推下去的可能,说明凶手与朱智华体力上的差异。”
“对,所以约人见面的人是朱智华?”
“这逻辑在哪儿?”
段寒江不明白地望着聂毅,他是真没想明白这两者的联系在哪儿。
聂毅回答:“如果我是凶手,约人在这里见面不选底楼,就一定会选顶楼。”
曾经年少轻狂当过混混的段寒江终于理解了聂毅的意思,最高和最低大概就是叛逆心理,混混最受不了的就是居中,因为中间就不与众不同,不‘炫酷’了。
而8年前的林中晖从林父的话听来,确实挺‘叛逆’的。
“所以——”段寒江接道,“你觉得朱智华一个中年胖子本来想爬高点,但是爬到12楼就爬不动了,林中晖作为被约对象不得不选择了在12楼?”
他觉得确实有这个可能,但不是唯一的可能。不过这么久以来聂毅还从来没说错过,就算他觉得有漏洞,下意识还是相信了聂毅。
这时技侦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但是整层这么大,他们要找到不知存不存在的血迹,如同大海捞针,根本不知要从哪里开始着手。
“段队,现在怎么办?把这整层都喷一遍鲁米诺?”周愚叉腰站在中间,朝段寒江吼过来。
段寒江蓦地拍上聂毅的肩膀,“聂小同志,靠你了!要是找到血迹,回去请你吃大餐!”
“炒河粉各种味道来一份?”聂毅并不期待段寒江的大餐。
段寒江还在他肩膀上的手抬起来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少废话。”
聂毅没了废话,视线朝四周望了一圈,最后落在地上,泥灰地面上8年前的脚印早就不在了,只有他们刚踩上去的。
他把带来的现场照片掏出来,开口说道:“如果说是死者主动约凶手在这里见面,凶手一开始应该没有杀人的意图。因为如果我是凶手,打算杀人的话一定会选一个更有利的地点。”
旁边的另外几人都转过视线,听他分析。
“这里现在没人来,肯定有一部分原因是这里曾经死过人,实际上这种离城区很近,又没有人监管的地方,很受流浪汉欢迎,就像当时死者尸体两天后就被人发 现,死者身上的证件也都还在。凶手在离开时一定很匆忙,他一没处理尸体,二没隐藏死者身份。若凶手真是蓄意杀人就太不专业,当时若是——”
聂毅的话突然停下来,他想说当时若是换个警察这个案子就不会悬在这儿,不过想到当时办案的警察是曾询,这话他没出口。
旁边的邢震第一次听到说杀人犯犯罪过程不够专业的‘警察’,不禁地打量起聂毅,他听说聂毅是平阳支队的顾问,在见到人时感觉这顾问太过年轻,还长得‘油头粉面’,怎么看都不像干刑侦这一行的。
可这时,他发觉他对聂毅的印象又要像对段寒江一样山路十八拐了。
沉默了片刻,段寒江默契地意会到了聂毅没说出口的话,接道:“凶手杀人只是临时起意,当时凶手和死者之间可能谈的事谈崩了,或者发生了什么矛盾,导致凶手杀人!”
“嗯。”聂毅随口地应了一声,两只眼睛一只盯着照片,一只盯着地面,然后跟随着照片上脚印的变化,找出了当时在场两人的位置变化。
他的脚步跟着脚印移动,脑中浮现出当时两人的动作,当时应该是凶手追着死者跑过,现场留下的脚印十分混乱,是死者没有找到逃跑的路线在原地打转。
但在脚印集中区域的外围有一处脚印的一侧特别深,是一个急转。
聂毅蓦地抬起头,转向脚印深的一侧相反的方向,看到那头一排过去有三根柱子,离窗框比较远,连灯光都没有泄过去多少。
接着他视线又移回来看向手里的照片,每一张都核对了一遍,所有拍到那三根柱子的照片,柱子下面都没有脚印。
“寒哥,那边的柱子。”聂毅转眼看向段寒江,微微掀了下嘴角。
所有人都朝那边的柱子看过去,段寒江用下巴指过去,“那边的柱子,行动!”
第94章五次 不
凌晨三点之后的平都市就像退却风浪的湖面,沉静在缄默的路灯下, 祥和安宁。
然而已经少有车辆经过的马路匆忙地掠过去四五辆警车, 打破了平静,他们从平阳支队出去, 开出去分散去了不同的地方。
平阳宾馆第二次杀人案,从警察抵达现场算起,已经过去14个小时, 现在终于锁定了嫌疑人,在段寒江宣布的那一刻,困顿了半个晚上的所有人都瞬间变得精神抖擞。
段寒江在牟自强家等到技侦组的同志赶来, 其他人都出去搜查牟自强的去向了。
虽然他们来来去去已经尽量放轻脚步,不过前前后后进出了十几号人, 邻居还是被吵醒, 忍不住推门出来看过究竟。
牟自强家隔壁住的一家三口,男主人在猫眼往外确认了半天,见到确实是穿着警察制服的人, 才终于把门开了个缝,探出头来。
段寒江正好出来抽烟提神,烟刚吸了一口旁边的铁门就打开, 一个穿睡衣的中年男人把脑袋伸出来。
“你们干什么?”男人问得不算客气, 大概这个时候被吵醒, 起床气有点大。
段寒江头撇过去, 往门里地人打量一眼,就伸手过去直接把半开的门往回摁,说道:“警察办案,没你事,回去继续睡!”
然而,男人抵着门不让段寒江关回去,视线往牟自强家的门瞟了一眼。
段寒江出来时把门带上了,其实什么也看不见,门口就段寒江一个人无所事事似的杵着。不过这一层就三户,另一户的铁门都积了厚厚一层灰,一看就许久没人住。
“是不是那家人犯什么事了?”男人开口问。
段寒江咬着烟一眼横过去,他不可能跟人说你家隔壁住的可能是个变态杀人犯,按牟自强的为人分析也不可能跟邻居关系好,让他能打听出牟自强会去哪里。
于是他不耐地重复道:“没你的事。”
男人还是固执地不肯退回去,继续说:“同志,我跟你说这家人可能真的有毛病!”
段寒江对着男人的视线眉头一跳,问了句,“你见过有人来他家找他,或者他带人回家吗?”
男人想了想,肯定地回答:“从来没见过他家有什么人来,不过三五不时他家里就是叮叮咚咚的响声,像跟人打架似的!还有我女儿前两天还看到他在下面院子里虐待野猫,开膛破肚的,把我女儿吓哭了!上学都不敢自己出门了,你们可要好好查一查!”
段寒江手里的烟燃成了烟灰自动断落,他若无其事地对男人笑了笑,“你们平时自己多点防范之心,这里没什么事,就是例行检查,别来碍事。”
他这回使了劲,硬把别人家的门关了回去,然后在楼道里吸完了剩下的半根烟,再才进了牟自强家。
在技侦组来这前,他已经把房间大概地检查了一遍,衣柜里没有明显的衣物缺少,也没有断电,冰箱洗衣机也都通着电。
也就是说牟自强离家的可能很小,应该只是出去一趟。但是凌晨三点还会出门的,除了正常加班的和像他们这种不分昼夜工作的,其他多数要么上医院,要么混夜店,要么偷盗明抢,最后就是杀人放火了。
段寒江站在门口没往里走,直接问道:“怎么样?能找到什么吗?”他虽然是这么问,其实没抱什么希望,因为这屋子一看就像干净过头,像被人故意清理过一遍,连柜子脚都没有灰尘。
宇文枢今天难得出了外勤,他扶着眼镜把脑袋从沙发底下抽出来,转身对着段寒江摇头,“首先,这房子的主人大概有洁癖,房间里太干净了,连他自己的指纹都找不到几枚。其次,你看这——”
段寒江朝宇文枢指的地方看过去,就是门边的斗柜。
宇文枢走过去指着柜角的地方,继续说:“家里能动的家具、物件基本上都有这种撞击的磨损,肯定经常被砸,砸了又重新捡起来放好,真是能折腾。”
段寒江眯眼把凑近,把宇文枢说的磨损看了个仔细,他发现磨损并不只一层,几乎都是旧痕添新痕,有的磨损已经变平滑,有的颜色都还是新的,结合刚才邻居的话,牟自强多半是隔三岔五就在家里摔东西。
而牟自强只有一个人住,也没有什么朋友,平时不怎么交际,被人惹怒的可能很少,那么经常独自在家摔东西?
段寒江现在已经不往正常人的逻辑想牟自强,一般人摔个东西可能就是发脾气,但是心理变态的人摔东西的理由可能就有很多。
他站直把眼睛睁回来,又问:“没别的了?”
这个问题宇文枢很难回答,他的专业是技术,现场勘查不是强项,只得瞥着视线如实回答,“没有了,连冰箱都是空得菜叶子都找不到一个,若不是那边的垃圾桶里的东西还算新鲜,这个房子说没人住都说得过去。”
“有没有找到工作箱之类的东西?里面有镙丝刀钳子之类修空调的器具?”
“没有,这套房子里除了基本维持生活的物品外,没有其它任何具有个人特色的东西。”
段寒江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提高声调说道:“行了,所有东西恢复原样,撤了。”他说完率先退出去,冲下楼。
走出单元门段寒江就看到路边警车里曾询正无所事事地打哈欠,手里还抱了个茶杯。
他走过去,曾询伸着懒腰,视线从车里瞟出来问:“怎么样了?”
第五次 不
现场所有人都反应迅速, 段寒江刚喊完行动, 邢震那边已经开始调整大灯, 把光打到了柱子那边,接着技侦上前开始做血液反应测试。
聂毅站在边上没上前去凑热闹, 等那头结束,他听到邢震大喊一声,“关灯。”
啪!一声响后灯光熄灭,漆黑一片的烂尾楼里其中一根柱子上面亮着几处萤光。
聂毅朝有萤光的柱子走过去, 不知踩了谁一脚,对方只嗯了一声没跟他计较。他径直走到柱子前, 发现萤光最亮的地方是从柱子里面支出来的一根细铁丝,可能是施工没做好的残留。而在铁丝正下方的柱面上, 有一条长长的滴落痕迹, 应该是‘凶手’被铁丝扎中受伤留下的血迹。
另一边的技侦沿柱子下面的血痕检测过去,最后血迹一路滴到窗框边上,不过窗框边的痕迹经过长年的风吹雨打,几乎看不见了。
技侦那边忙着拍照, 提取样本,结束之后, 大灯又啪的一声亮起来。
“聂大侠。”周愚见灯亮起来就朝聂毅跑过去。
聂毅正在窗框边上探头往下看, 他也跟着看出去,底下风吹草动如同魁影一般, 他问道:“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