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之证(95)
他让服务生收走盘子, 绅士地点了两杯咖啡, 像个商业白领一样端正地坐着。
夏莉坐下来向段寒江道歉, “对不起,这会儿有点忙,让你久等了。”
夏莉就是蒋信义的前妻, 与蒋信义离婚了9年,没有再婚,现在市区一家商场的某化妆品专柜上班。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好几岁, 虽然已经年近40, 仍然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没事,我姓段, 想问你几个关于蒋信义的问题。”段寒江打量着对面的女人开口。
听到蒋信义的名字, 夏莉微微地错开了段寒江的视线, 点头。
段寒江直接把蒋信义藏手臂里的戒指照片拿给夏莉看, 当然是清洗过后的, 没有鲜血淋淋, 各个角度都拍了。
他把手机放到桌上, 推到夏莉面前,“这枚戒指,你认识吗?”
夏莉手伸出来, 拿起段寒江的手机, 段寒江看到她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戒指。
过了片刻, 夏莉把手机还给段寒江,“这是我和信义结婚时买的婚戒。”
“不会是批量生产的同款?”
“不是,戒指是定制的,没有同款。”
夏莉直接把手伸出来,给段寒江看她手指上的戒指。
段寒江朝夏莉的手瞟了一眼,接着问:“你知道蒋仁义吗?”
“知道。”夏莉微抬了下眼,有点意外段寒江的问题,“信义有个双胞胎弟弟,但是在几岁的时候被拐了。因为一个朋友,把蒋仁义错认成了信义,然后他们就相认了。”
“那你知道蒋仁义失踪的事吗?”
夏莉又刻意地打量了段寒江一眼,回答:“知道,信义出事后不久,蒋仁义的家人来找过他,说是失踪了。”
“蒋仁义是个什么样的人?和蒋信义的关系如何?”
“挺老实的人,和信义相认后对信义挺热情的,经常来找他。”
“蒋信义对蒋仁义的态度怎么样?”
夏莉奇怪地盯着段寒江,回道:“挺好,毕竟失散了多年的亲兄弟,他父母早年找了很久,可惜没等到蒋仁义回来就过世了。”
“他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矛盾?”段寒江问。
夏莉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知道他们俩是亲兄弟的人不多,因为蒋仁义小时候被拐,他父母找了几年没找到人,对蒋仁义的事挺忌讳。大概是这个原因,信义不太想让周围的人知道他还有个双胞胎兄弟,但是蒋仁义没想那么多,总不避讳外人,对此信义不太高兴。但也只是口头说一说,不算什么大矛盾。”
段寒江往前坐了一点,表情严竣起来,“冒昧问一个问题,你和蒋信义为什么离婚?”
他说话时视线看向夏莉手上的戒指,如果是感情破裂,正常人不会离婚9年还戴着和前任的结婚戒指。
夏莉先是蹙着眉,隔了一会儿忽地笑开了,眼眶有点湿,她使劲地眨了眨眼,转头向窗外看了看,再才回过头对段寒江说:“因为我先天子宫太薄,不适合怀孩子,但信义一直喜欢孩子,他瞒着我去找代孕。因为违法又费用太高,他为了筹钱还开始赌博。我不想让他走上邪路,主动跟他提了离婚。可是,可是离婚后没多久,他就——”
蒋信义离婚后没多久就‘死’了,死亡原因是在技鉴所被陆谨闻枪杀。
段寒江闭起眼,将脑子里无用的东西都清理出去,问了夏莉最后一个问题,“蒋信义和蒋仁义,如果其中一人在你面前,你能认出来是谁吗?”
夏莉收起情绪愣了半晌,“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段寒江回答。
最终夏莉慎重地点头,眼中充满了怀疑。等她跟段寒江去了警局,在监控室里看到了另一边的蒋信义时,终于确定了她的怀疑。
审讯室里此时只有蒋信义一个人,他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抬头呆滞地盯着天花板。
夏莉就站在单向透明的墙壁前,望着一墙之隔的蒋信义,半天之后说了一句,“是他,他是蒋信义。”
蒋信义不只脸上多了一条疤,换了发型,整个人的感觉都和之前都不一样了,夏莉眼中却一点不确定的意思都没有。
“夏女士,你可以说话。”段寒江指了下桌上的话筒。
夏莉看了眼桌上的话筒,再次确认朝段寒江看过去,见段寒江点头,她才对着话筒开口。
“信义——”只是叫了一个名字,夏莉的声音就哽住。
另一边的蒋信义立即惊起来,惊慌地抬眼四周乱望,最后不确定地坐正,双手捂抱头,脸埋到了桌上。
“信义,是我。”夏莉重新开口。
蒋信义连忙抬起脸来,视线不知该往哪儿看,自言地回了一声,“夏莉?”
“嗯,你的左边。”夏莉说了一句。
蒋信义缓缓地朝左边的墙壁看过来,虽然他什么也看不到,但夏莉能够清楚地看到他。
“我——你——”夏莉的话再次哽住,然后她捂着嘴哭起来。
监控室里,只有夏莉和段寒江。
段寒江摸出烟盒,对着夏莉指了指门,夏莉懂了他的意思,点头应是。
接着,段寒江就出了监控室,两边都有录音和视频,也不怕两人私下说什么,甚至有的话没有外人在才更可能说。
段寒江出了监控室,就往走廊的吸烟区过去。
“寒哥。”聂毅半天没见段寒江,猛不迭地看到他出现在走廊上,下意识地叫住他。
段寒江嘴上咬着没点的烟,手里转着打火机,回头望向聂毅,撇了下头,表示去吸烟区说。
聂毅跟过去,段寒江点起嘴上的烟递给他问:“抽吗?”
他朝段寒江瞥了一眼,拒绝,“不抽。”
段寒江把烟收回去,咬在嘴里吸了两口,问道:“蒋信义交待了什么?”
“三个案子都交待了,两年前他和叶文豪协议,潜进曾昊家在燃气灶上做手脚,叶文豪承诺帮他出国,但是拖了一年叶文豪都没兑现承诺,他就杀了叶文豪。季思楷是他在酒吧主动认识的,为了找机会敲季思楷的钱。”
段寒江夹烟忘了吸,直接狠狠吸了口空气,早有所料地说:“别的他都没有认?”
聂毅知道段寒江指的是关于陆谨闻的事,他低着视线点头,“没有,但是既然证明他就是蒋信义,8年前的案子,就能重查了。”
段寒江怔了片刻,斜眼看向聂毅,然后灭烟头,面对聂毅按住的他肩膀认真地说:“聂毅,这次一定能够找到线索,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寒——”聂毅半垂着头,眼睑上抬,对上段寒江的视线,后面的话就全噎在喉咙里。
段寒江之前也说过相信他,但理由是因为相信他如果真的杀人,不会让自己成为‘凶手’。
同样的话,段寒江再说一遍,他感受到了不同的信息,这一次段寒江是真正的相信他是清白的。
“我去!”段寒江冷不防地给了聂毅的脑袋一巴掌,“别一副要哭的表情!”
聂毅抬起头,直视着段寒江认真地道谢,“寒哥,很多事,谢谢你。”
“不客气,等会儿晚饭你付钱!”段寒江随口决定,转身往监控室回去。
聂毅不禁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跟上段寒江真诚地问道:“炒河粉行吗?”
“能不能有点品质?”
“那加牛肉?”
“聂小同志,品质不是加几根牛肉就能体现的。”
“那加双倍牛肉?”
段寒江转过他如同崇山峻岭的眉头对着聂毅,然后突然搂住他的脖子往地下摁,“你怎么这么抠!”
“比不上平阳支队第一抠!”
“行啊!敢还嘴了!”
两人一路闹到监控室门前,同时变脸一样的正经起来。
段寒江推开门没进去,挡在门前用下巴指隔壁的审讯室,“去,我叫周愚过来给你做笔录。”
聂毅立即挺胸抬头,要不是他手挂在脖子上,还想给段寒江敬个礼。段寒江嫌弃地进门,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
他对着门板笑了笑,转向审讯室,等到周愚过来才一起进去。
进门之后,聂毅坐下来的第一个问题是,“蒋信义?”
蒋信义冷哼,回答,“是。”
“既然你承认你是蒋信义,那直接交待,8年前在刑事科学技术所的物证保存室,死的人是谁?”
“蒋仁义。”
聂毅接问:“他为什么大晚上的,会在你工作的地方?”
蒋信义垂着眼回答,“他帮我拿东西。”
“他去帮你拿东西,还穿着你的衣服?”聂毅追问。
因为蒋信义的身份存疑,陆谨闻枪杀蒋信义的案卷在段寒江出门的这段时间,他去申请调来看过了。
当晚9点‘蒋信义’回到办公室,9点过7分的时候‘陆谨闻’潜进技鉴所,在物证保存室被进来的‘蒋信义’发现。于是‘陆谨闻’枪杀了‘蒋信义’,再放火烧了物证保存室保存的物证,其中包括与陆谨闻相关的物证,枪杀‘蒋信义’的枪也是陆谨闻原本配的,作为物证保存在里面。而‘陆谨闻’逃跑时被出口的监控拍到一个背影,还在物证保存室的门框上留下一个指纹,没有被火烧毁。
案卷看起来没有什么疑点,但如果把蒋信义换成蒋仁义的话,那就全是疑点了。
“因为那天下雨,他来找我,淋湿了,所以我给他穿了我的衣服。”
“然后你让蒋仁义带着你的工作卡回技鉴所帮你拿东西?”
蒋信义点头。
聂毅继续问:“那蒋仁义是被谁杀的?”
蒋信义低头,沉默。
“是你,对吧?”聂毅肯定地说。
审讯室里沉默了一会儿,蒋信义抬起头来,对上聂毅的视线,仍然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