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侯有疾(7)
蜀国公的父亲蜀王是世祖皇帝的嫡亲弟弟,随着世祖皇帝北伐征战无数,最后被封在了蜀地。世祖皇帝十分喜爱这个弟弟,甚至想过立皇太弟,但在数位臣和宗室的反对下只能作罢。蜀王病故于元兴二十年,之后他的长子封了蜀国公,余子按例封君。虽然只是蜀国公,但他仍然在蜀地享有一个县的封地,这是其他的宗室国公不曾享有的待遇。
但谁也不曾想过蜀王在蜀地近四十年,将蜀地打得宛如铁桶一般,可以说得上是军民一心。等蜀王病故,蜀地的兵马假意被镇南将军所节制,听从朝廷的命令,实则仍旧向蜀国公效忠。等到兴平四年今上出了意外,蜀国公才露出了一嘴獠牙,和匈奴鲜卑里应外合,狠狠地捅了长安一刀。虽然他自己也没有落到什么好下场就是了。
但如果已经出了这样的传言,蜀国公还会反吗?这个传言又是打哪儿来的呢?
司鉴宏如今应该才刚刚及冠不久,按理来说名声不显,济南王府又没什么底蕴,进京能有什么大用?长公主又是从哪儿知道司鉴宏的呢?
“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厨房给你留了饭,我让季夏给你热一下。”
提到季夏,季钧那张生硬的脸才算活了起来,黝黑的脸颊上露出了一点腼腆的笑意。他以前吃的苦头太多,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进了蓟侯府又时刻小心谨慎,连表情都很少外露,燕赵歌年少时还见他偶尔笑一笑,等到了现在十天半个月也不见一次。
“日头沉了,就不麻烦季夏姐姐了。”
燕赵歌:“……”
燕赵歌道:“那你叫厨房的厨娘给你热一热,这个时候饭菜估计都凉了,最近天气不好,不能吃凉的。”
季钧应了声,又和燕赵歌说了几句在外头打听来的事儿,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比如皇后娘家的一个公子哥想尚长公主,被皇后一巴掌抽回去了之类的。
等人走了,燕赵歌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季峥那个岁数小的就算了,你都二十五六了问季夏一个不过双十的小姑娘叫姐姐,羞不羞?
这都是跟谁学的。
呵。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晋江发文要网审。
以后会早一些发文,争取快点过网审
第6章 帝姬
大晋在世祖皇帝之前并没有长公主的封号,一般来讲是皇帝的姐妹被尊称为长公主,皇帝的姑姑被称为大长公主,然而实际上的封号还是某某公主。世祖皇帝驾崩后,代宗皇帝继位登基,感慨于自己的同胞姐姐平阳公主跟着世祖皇帝南征北战数年,又辅佐自己顺利继位,劳苦功高,又英年早逝,于是下旨在其封号中加长,群臣见其口称长公主殿下,长公主于朝堂位比三公,于宗室位比太子,自此,大晋才算有了长公主这个宗室爵位。
但平阳长公主毕竟早逝,朝堂之上任谁也没有体会到一个位比三公的“太子”会是怎样的权势,直到出了一个凭遗诏辅政的晋阳长公主。封于世祖皇帝龙兴之地,大晋最富饶的建安县,食邑两万一千户,立于勋贵顶端,同时依先帝遗诏,有辅佐皇帝、匡正朝政、讨伐不臣之权利,长安八校之一的虎贲营听其直接指挥。
满朝文武百官心里都是苦的。先帝仁厚,无论如何被朝臣顶撞,只要符合规矩,就不会被责罚,哪怕是真的得罪了先帝,也仅仅只是罚一年俸禄回家闭门思过,这样的先帝得了一个仁宗的庙号,也养出了一个同样性情敦厚的太子。继位至今仍旧在细心学习如何理政,很少插手朝政,看不懂的地方也仅仅只是问一问。本来大家都以为终于出了一个垂拱而治的圣天子,谁料又摊上了一个手握先帝遗诏的长公主。
先是将隐隐有权臣风范的故丞相张公讳毅喷得不得不致仕回乡养老,借此狠狠地敲打了一遍满朝文武,又整顿了一遍京营,不仅直属的虎贲营被打乱了重新部署,连原京营节度使都因为吃空饷太过直接被下了诏狱。一时之间长安风气一整,登门送礼之人顿时绝迹。
但这只是暂时的,一直维持这种高压状态是绝对不可能的,不然不说朝臣,连宗室都要跳出来闹了,宗室的那点儿俸禄可不够他们挥霍,没人送礼的话早就把自己饿死在外边了。之后又渐渐地固态萌发,长公主对几位重臣府外络绎不绝的访客视而不见,重臣们也不再试图将皇帝培养成垂拱而治的模样。互相之间相安无事,但京营却是没有松懈下来,新任命的京营节度使借着姻亲的人脉倒也勉强坐稳了位置。
但长公主始终是不满意的。
瞧瞧今科会元,江南富商出身,师从故吏部侍郎,锦衣玉食,左佩刀,右备容臭,竟然口称自己是寒门子弟,这让那些真正的寒门士子如何自处?
“皇姐,何故如此生气。”皇帝捧着两杯热茶进了御书房,就见到长公主板着脸,批着厚厚一沓的奏章,手边是早已没了热气的茶水。。
虽然是御书房。但长公主稳稳当当地坐在主位,看见主人来了也只是抬了抬眼皮。“为你的天下生气。”
“这哪里是我的天下,这是大晋百姓的天下。”皇帝将热茶放在桌案上,“近来天气虽然回暖了,但还是要喝些热的。”
长公主抬头瞥了他一眼,将热茶接过,捧在手心里,“多多少少有点皇帝的样子,不要总是做些旁的事。”
原先在御书房端茶倒水的两个小宫女都是新进宫的,年岁比较小,被皇帝抢了几次茶壶,以为自己没有用了要被发配冷宫了,在后厨偷偷哭了好几场。长公主听了之后一时无语,只能换了两个抗压的大龄宫女上来。
“照顾皇姐可是我分内之事,,若是让皇姐操劳过度生了病,父皇肯定要托梦教训我。”皇帝笑呵呵地,对于长公主明显有些逾矩的话也不甚在意,“再说,朝政有皇姐在,定然无事,我自当清闲。”
长公主手里奏章往案桌上“啪”地一丢,语气不善道:“既然皇帝这样觉得,那我这就出宫开府,请陛下亲理朝政。”
“不应当不应当。”皇帝对着长公主拱了拱手,笑道:“皇姐能者多劳,自当为大晋多献一份力,我年岁尚轻,还应当多看多学,就不掺和添乱了,这也是父皇教导的。”
瞧瞧,偷懒的时候多会说话,还知道用先帝当借口,一到早朝就哑巴了,活像个锯了嘴的葫芦!
“刚刚椒房殿来人寻我,我想应当该去看看太子了,皇姐如果不忙,不如一齐去看看?。”皇帝仔细打量了一下桌案上的奏章厚度,忍不住摇了摇头,“看样子,皇姐今日应当是没有空闲去看太子了。那不妨改日一同去。”
椒房殿里住的是皇后。
“司传综。”
长公主说得颇有咬牙切齿地意味,被连名带姓相当无礼地叫了的皇帝也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好像被冒犯的不是自己一般。
“臣弟在。”
长公主憋了一口气,俏脸气得浮起一层薄薄红晕,她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皇姐无事的话,臣弟先告退了?”
长公主定定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被先帝过继而来的弟弟,昨日才从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今日就刮得干干净净,连一丁点痕迹都不剩。她忽地叹了口气,疲惫地道:“去吧。过会儿我送一些奏章到你宫里,明日早朝前多少看些。就算你不愿意理事,总不能一点都不看,这不合规矩。”
皇帝点点头,不带半分犹豫地走了。
“传综。”
皇帝站住身子。
“母亲已经很不满了,她兴许会给我点一位驸马,我的时间不多了。明年或者后年,我迟早要成亲的。你要尽快掌握朝政才行。”
“没有人可以强迫大晋最尊贵的公主,谁都不能。皇姐,在你愿意之前,朕不介意大晋再死一位驸马,已经死了两个了,再多一个也无关紧要。”皇帝转身,看着她,笑得像是最天真无暇的孩童,“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只要皇姐陪着我,整个大晋都是皇姐的。”
长公主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