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侯有疾(75)
自仁宗皇帝驾崩之后,长公主担起辅政的重任,就很少再流露出如此软弱的神情了。她闭上眼睛,近乎哀求地说着:“阿娘,我不能再辜负她……”
大晋不是前朝,并非两宫制度,后宫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干政的,除非有皇帝诏书要求太后垂帘听政。可如今先帝诏书在长公主手里,她才是奉诏摄政之人。但若是赵太后有心,不能干政却能制长公主,孝之一字大过天,连皇帝都不敢明着违逆生母,区区一位长公主又哪里敢违逆呢?
如今宗室的态度还不明朗,虽说是拉拢了蜀王系,可还有秦王系游走在朝野,除此之外还有五位亲王并济南王并未表明对小皇帝的态度。大晋天下郡国并行,若是宗室有异,长安是很难稳得住的。一旦再有变乱,后果不堪设想。
可这是她唯一的女儿,她又怎么忍心看她两难。
“阿娘,我已经辜负过她一次了。”长公主心里很清楚,若不能说服赵太后不插手,燕家境地便不能稳,尤其是燕赵歌的锦衣卫指挥使,天家家臣的位置,赵太后更是想换就换。“我不能再辜负她了……”
赵太后只以为坊间流言是真的,她的女儿与燕赵歌神交已久,互相思慕却不得。仁宗皇帝后来是将长公主当作储君培养的,长公主年幼时也几乎微服走遍了京畿三辅,与燕赵歌相识也在意料之中,那孩子洁身自好,又有才学,倾心也正常。
更何况燕赵歌已经年过十九,勋贵世家有几个年近二十还未定亲的?不过是在等她的晋阳罢了,一等再等。
“我的儿啊,你如何如此命苦……” 赵太后忍不住叹息。
先是长平,后是高成。
她很清楚仁宗皇帝点长平侯子为驸马的理由并不单纯,仁宗皇帝早知道长平侯府里的那点子猫腻,只是借此手段除掉在北地扎根数十年的长平侯罢了。串联蜀王意图不轨的高成侯也是如此,叶家绝嗣也未必不是仁宗皇帝的手段。
这便是帝王,为了江山,为了皇位,连唯一的女儿都可以利用,都忍心利用。
只是苦了她的晋阳。
赵太后到底还是心软了。
“既然燕侯得我的绍儿信任,我便不管了,莫要出了乱子。”
长公主不禁松了口气。如此结果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扮可怜这种事到底有些对不起母后,为了燕赵歌却不得不为之。
作者有话要说: 侧重点?不知道啊。
你们为什么会纠结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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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甘愿
“公子, 溪南君到了。”候在门外的侍女叫道, 虽然溪南君和燕岚都已经站在门外了,但还是要通传的。
燕赵歌盯着手里的香囊愣了一下,也没想着藏, 直接摆到一旁了。
朝廷内外都知道长公主驸马最近在家里做针线活,连街头巷尾的茶肆酒楼都在谈论这个事, 藏着掖着反而落了下乘,不如就摆到明面上。
燕宁越本来在燕赵歌眼前摆弄还不觉得什么, 一听到有外人来就有些不太好意思, 但看着燕赵歌若无其事的模样,他又不好意思藏起来, 也一齐放在一旁。
“莫要藏着,女子做得的事,我等男子也做得。”燕赵歌道。
燕宁越连连点头。
溪南君一进来就听到了燕赵歌的话。
“燕侯此等心态,老夫自愧不如。”溪南君口称燕侯,却不是之前称呼的大公子, 便是将燕赵歌放在同等地位上了,并不单单是以长公主长辈身份来说话, 更有同辈相交的意思。
燕赵歌心知肚明,她起身行礼道:“晚辈见过溪南君。”
燕宁越学着燕赵歌的礼节,也跟着稚声稚气地道:“晚辈见过溪南君。”
燕赵歌长得好, 也确实有才华,加上又洁身自好,兄友弟恭, 母慈子孝,放到最苛刻的人嘴里都不能说一句不好。溪南君也是越看越觉得这个驸马挑得好,之前的长平高成他不便多嘴,但这个驸马却是真真挑到他心坎里去了。
若是燕家稳得住,陛下又能顺利成人,宗室就不该再有别的想法了。
大晋的制度承接前朝,同样是郡县制与分封制并行,亲王封郡,郡王封县,五等世爵亦有封国,皇权并不是绝对的力量。早在仁宗皇帝过继偏远宗室子弟而不是在近支里挑选之时,宗室就已经心生不满了,但碍于故太皇太后之威,也只能认了。但如今陛下尚在襁褓,连走都不会走,朝堂政事皆在长公主一人之手,痴心妄想者便蠢蠢欲动起来。
世祖皇帝的兄弟,蜀王系和秦王系是宗室里最有分量的两支,长公主能用分邦建国的手段安抚蜀王系,却不能用同样的手段安抚早就不问政事的秦王系,这也是长公主特意请溪南君走这一趟的原因。一旦蜀王系和秦王系都站在了长公主那一边,剩余的宗室便不敢妄动了。
溪南君心里明白长公主的打算,他也抱着亲眼来看一看能被先帝看重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的想法,甚至于不惜搭上仁宗皇帝那一道空白遗诏。
见了之后,论其风度,不愧为能镇守燕地一百余年的燕家子孙。
蓟侯会教子,四个儿子都不差。
燕家风骨尚存。
溪南君心里打定了主意,说了一番教导的话。无外乎忠君报国不愧先帝之类的话。
小定时,男方的近支女眷长辈要说的话都有定数,溪南君说得随然不合惯例,但是于此情景却是极为符合的。结亲是两家的好事情,溪南君也不希望落下什么值得被怨怼的,因此说的很客气。
等念完了,溪南君打开随他而来的侍者手中捧着的锦盒,从里面拿出一支玉质的发簪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插到了燕赵歌已经束好的发髻上。
男子二十行冠礼而束发,用发簪或者发带束起。按理来说,插簪都是由其师长来做,燕赵歌虽然早早取了表字,也束发了,但还未行冠礼。溪南君犹豫也是因为这个,他若是动手了,就相当于自认燕赵歌师长的身份,宗室再想针对燕赵歌,他也不能再高高挂起。
锦盒里的东西是长公主准备的,之前听说长公主准备的小定礼都是将门子弟的东西,他便理所当然的以为这锦盒里的东西也是一样的,也没有打开过,却不想是一支男子的发簪。
到头来还是被长公主算计了。
但若是燕赵歌忠心为国,为其保驾护航又有何妨呢?
只要其一心为国家,为大晋江山社稷。
他的父亲,故秦王便是因为害怕世祖皇帝定鼎江山之后会对自己有疑心,导致兄弟反目,大晋再次陷入动荡,才交出了几十万大军的虎符,在秦国吃喝享乐致死。若非如此,哪里轮得到蜀王势大,北伐时秦王战功当数第一,只是北伐前继位的是世祖皇帝罢了。
“燕侯,长公主乃我大晋明珠,自此以后,便托付于你。你当尊先帝遗诏,辅佐、教导陛下,莫要辜负先帝苦心。”溪南君道:“莫要令宗室再起波澜。”
“晚辈受教。”
燕赵歌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宗室无忧。
前世也是因为蜀国公在长安站稳了,逃到北地的太子又年岁太小,能不能活到亲政都难说,仁宗皇帝连续夭折三个儿子的经历还在眼前,秦王系的宗室如此才倒向了蜀国公。
礼成了,溪南君也不好再留在后院,燕岚请他去前院坐会儿。本来就没几个人的院子里又清净了下来。
等客人们都散了,燕赵歌才换下身上的衣服。她这一身衣服都是内务府送来的,皆是御用之物的水准,仅仅比皇帝专用的差了一线。以她的手艺,再绣十年怕是也绣不到如此地步。
一般人家的新娘要绣自己的嫁衣,嫁到天家去却是不用的。天家子弟成婚时的衣着皆有制度,由内务府特制,用不着新娘子去绣,但凡要绣的都只是做个样子,彰显自己有贤惠的一面罢了。
燕赵歌心里清楚,大婚那日长公主是绝无可能穿上她亲手缝制的衣物的,只是她自己想做,而恰好,长公主也愿意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