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寻真在庭院内和白苏屏息听了许久,忽然听到外面剑刃与剑刃的击撞声一起,异常刺耳。
她们连忙打开门,循声过去。
黑夜之中,两名女子的身影皆看得模模糊糊,快得几乎已是残影。
只有几道留下的银色电纹,与冰凌折射出的冷光,晃在一起,叫人眼花缭乱。
白苏刚想制止,林寻真却看出了一来一往的平衡,不似打架,更像是切磋一下,于是她朝白苏摇了摇头。
池塘的水面被波及一番,波澜横生,再过不久,剑意几乎炸开了那点儿可怜巴巴的浅塘,池水悉数被卷入上空,寒气一冻,全都硬邦邦地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风声呜咽。
下一声嗡然剑鸣时,突然止息。
只见卿舟雪的剑尖停留在她喉间一寸,而顾若水指着她的心口,亦不相多让。
二人飘扬的发丝,最终渐渐垂下。
平局。
顾若水将剑收好,身形亦站直,轻轻呼出一口气。她面上竟现出一抹释然的笑意,不过很快就收了起来。
她终于注意到了一旁观战的白苏与林寻真:“这两位,应当不是剑修。”
“你的同道,都是剑修?”卿舟雪奇道——一个敢问。
“不是。关师妹与余下二人,皆主修术法。”顾若水坦言,一个敢答。
一般而言,参赛者都会避免暴露自身,以占先风。
很少有人似她们二人这般,三言两语之间,畅快地将家门抖了个干净。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才是你的实力。”
顾若水的身影消退在黑暗之中。
“再会。”
卿舟雪看着她消失。
她回过身来,林寻真和白苏一齐涌上来,关切问道:“这是怎的了?你们谈着谈着,倒还打起来了?”
兴许这就是剑修的谈话,常人很难理解,但是意外地管用,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过几招所解决不了的。
卿舟雪道:“嗯。顾若水的意思是,与她比过这一场剑,她会拦着关浅浅。”
白苏愣道:“啊?”
*
顾若水与她的境界应当是相差无几,她沉下心来比剑时,眼睛之中只有招式的变化,专心致志,可当回房之后,才发现手腕处震得生疼。
拖着一身疲惫,随口念了几个术诀简单清理以后,卿舟雪巴不得倒头便睡。
可她才刚欲躺下,便发现自己枕头上掉了一只小白啾。
那家伙睡得正香,缩成了一个小球,毛茸茸的。
果然,书案之上,摆着一张信纸。
【无论多长的信,这鸟都能送来,无需顾忌。】
……看来是师尊対自己简短四字不甚满意。
她决定明日再写一封长的。
卿舟雪才刚刚躺上床,那白团子便睁了眼,而后宛若一团绵软的糯米一般流动过来,黏上她的颈脖。
痒痒的,像草尖儿拂过。
次日,卿舟雪将长信写好,却突然发现一桩奇事——小白啾自打被她养后,粒米未进,滴水为饮。也不知是怎么活蹦乱跳了这么些天。
灵兽的习性一般很难改变,哪怕饿不死,长久不进食还是会没精打采。
卿舟雪蹙眉,努力回想阮师妹的雕在吃什么。
吃肉。
在凡间寻些肉食,是并非难事的。
但在流云仙宗异常艰辛。
于是那外门食堂终归派上了一些用场。
可无论是干肉还是鲜肉,哪怕撕成了碎末,送到嘴边。
这鸟儿只是干脆地扭开脑袋。
“你不饿吗?”卿舟雪小心翼翼地揉搓着团子,轻蹙眉头:“是不是不合口味?”
卿舟雪总觉得它瞧着虽圆,但那大都是羽毛,其实不剩多少肉,滋补营养迫在眉睫。而后的几日,修炼琐事之余,她一直在留心脚下,时不时翻找一番。
于是——
小银雀惊恐地看向卿舟雪挑来的一盘虫,种类各异,五花八门,正缓缓朝它凑来。许是慌不择路,一时竟向卿舟雪飙飞过去,反而被眼疾手快地捏住了翅膀。
一条白白胖胖的虫君被卿儿夹起来,怼在鸟嘴边。
它先是一愣,而后开始剧烈挣扎,雪白的翅膀几乎全部伸张开来,抖得像筛糠。
第144章
卿舟雪看这只小鸟多日未进食,怕是连张嘴的气力都勉强,便体贴地喂到了它嘴边。
小白啾一瞧见虫子,便激动得浑身发抖,目光顿时炯炯有神。
她甚是欣慰,看来没有喂错。
“莫急,这些都是你的。”
听了这话,那汤圆不知为何,抖得更厉害。
正当鱼死网破之际,它狠下心,往那白嫩手背上用力一啄,当即破了皮。
卿舟雪不得不松开手,看着那只小白团子飞到墙边,紧紧贴在壁上,竟发出一声清脆的“啪”。
她疑惑地抚了一下手背疼痛处,那道破口在一瞬愈合,仿佛从未存在过。
“再不吃食,会饿出病的。”
卿舟雪愈发忧心,端着盘子向它走去。
若是无力送信,她要如何联系师尊?
团子由炸开的球变成了摊平的饼,黏在墙角,似乎她再往前走一步,这小东西便要当场自裁。
她略略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它……
好像怕虫。
*
九州之北为北源山,终年积雪覆盖。
倘若再越过这群山,便来到了地火最为炽热之处。
即为——修道之人从不涉足的魔域。
此处草木不多,况且常年阴郁不见光,茎叶细瘦柔嫩,不便用于锻材。
女希氏世代繁衍生息的这片土地上,房屋居舍常用金石,镂空浮雕亦是寻常式样,相当华美。
一处宅邸之中,梵音正与云舒尘谈着这几月她在伽罗殿留心的一些见闻,她说着说着,却总感觉她的姨母——神色正僵。
“……怎么了?”
云舒尘企图忘掉识海之中卿舟雪端来的一盘生猛野味,她揉着眉心,忍住胃里的翻腾。
自打卿舟雪踏上流云仙宗的地盘,她心里终究放心不下,于是化出一只小雀儿作分身,瞅瞅她在干什么。
结果就遭到了徒弟残忍的迫害。
逆徒。
“没什么。你继续说。”
梵音嗯了一声,她仔仔细细瞥了一眼云舒尘的脸色,手心竟在方才那一瞬略有些发汗。
这个女人心思深不可测,她完全摸不清她在想什么。
庆幸她们站在一条船上,也庆幸……自己的血脉还有一丝利用价值。
梵音低眉道:“这几年来,她对我还算信任。因为只我一人,孑然一身,身后并无任何势力。”
“那郁离如何?”
“王座上是谁,她便效忠于谁,一向如此。”
并不意外。
云舒尘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早在很多年,她就看出其中分毫了。
“也就是说,倘若你能取代唐无月,她就会为你所用,好在不算太糟。”
梵音却低声问道,“我比她晚生了这么多年,姨母,我真的能——”
云舒尘轻轻一笑:“你现在取代她的确有些勉强,不如一步一步地,慢慢取代郁离。总之,不止是她的信任,还有伽罗殿中所有人的信任。”
“终会成为坦途的。”云舒尘道:“兴许……也不远了。”
*
“你家的鸟不吃肉,不吃虫。”
阮明珠这几日一直有点郁郁寡欢,不过卿舟雪来问,她还是答道:“小果子之类的,也拿去试试。”
“大果子行吗。”卿舟雪认真道。
“大果子切成小片,不就是小果子了。”
“那怎能一样?种类是不一的。”
“……”阮明珠烦恼地抓住脑袋,趴在桌子上:“走走走,我又不是鸟。我只会喂雕!”
“不可。”卿舟雪坐在她对面,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林师姐说,看你最近心情不怎么样,是为了关浅浅那事气着了。白苏师姐说,此般症状,与人交谈会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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