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四个徒弟的修罗场(14)
三重剑境外换了新的石刻,有弟子去问越舟,怎么修行才能达到他的境界,他说:“每日得闲便练剑,倘若不得闲,便在心中练剑。”
众弟子认真记笔记,越舟想了想,最后道:“要有一个好师尊。”
对这一点,众人保持怀疑,怀疑他只是在炫耀。
但是经此一事,玉京门弟子于修行更加勤奋。
又过了几日,太和宗徐宗主带着几个亲传弟子轻装来访,入了玉京山山门,在池掌门的问天峰小会。
太和宗是医修门派。两个门派交往已久,千百年前就并肩斩妖除魔,十分亲厚,年年都有往来。弟子们若在山下遇见,也以师兄弟相称。
池先秋收到师尊的传话,收拾收拾就去了问天峰。
正殿里,池风闲坐在上首主位,一个着青衣的老者于侧,身后几个弟子,俱着青衣,襟前有玉兔捣药的刺绣,或外罩白衫,或提着药箱药匣。
徐宗主过了年就整六百岁,山羊胡须垂到胸前,总是笑眯眯的,所以眼角的褶子格外深。远远地看见殿门外有人影闪过,便对池风闲道:“来了。”
池先秋在殿门前停下,小跑进门:“师尊?”看见太和宗的人,又抱了个拳:“徐伯伯,各位师兄师弟。”
徐宗主笑道:“别看了,小乔没来。”
小乔便是他座下首席大弟子,小的时候就与池先秋认得,两个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姓乔,池先秋暗戳戳喊他“小乔”,后来所有相识的人都这么喊他。
池先秋不常下山,所以总是等着别人上山来找他。
“好吧。”他有些沮丧,站到池风闲身后。
稍作寒暄,徐宗主便屏退弟子,让池先秋上前来:“你师尊说你体内魔气反复,催着我过来帮你看看,你过来让我看看。”
“是。”
二指搭在腕上,以一缕灵气牵引,查探体内经络,是为修真界的号脉。
徐宗主眯着眼睛,一手捋着胡须。好半晌,沉吟道:“你近来是不是接触过什么妖魔?”
池先秋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池风闲淡淡道:“有,他前几日趴在寒潭睡着了,有一只不知死活的狼妖在边上乱蹭他,见我过来就跑了。后来我还加强了山上的禁制。”
第11章 孽徒之十一
徐宗主笑着收回手:“那就是这个缘故了。那妖魔身上魔气重,把先秋体内的魔气也勾起来了,所以这阵子发作得多一些。”
池风闲只问:“不要紧?”
“不要紧,等过几日就好了。”徐宗主看了一眼池风闲,知他忧心,便又道,“要是不放心,我开点药也好。”
“那就有劳徐宗主了。”
“先秋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这毛病生来就有,我多关照关照也是应当的。倒是你催得这样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带着几个徒弟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你什么时候也这样不稳重了?”
池风闲微微垂眸,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不愿多提:“是我关心则乱。”
徐宗主捋着胡须笑。
晚些时候,太和宗的客人们被安排在客房留宿,只余下师徒二人在问天峰殿内。
池先秋捧着茶碗,悄悄瞥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师尊,池风闲似是有所察觉,也抬眼回看过去。池先秋连忙收回目光,饮了一大口茶水。
池风闲便问:“什么事?”
池先秋不答话。
池风闲便又问:“什么坏事?”
池先秋:?
师尊你这样我生气了!
他瘪着嘴,放下茶碗,朝不远处一勾手指,一块软垫飞到池风闲脚边。他摸摸索索地跪坐在师尊脚边,拿出两个小木锤给师尊捶腿。
“师尊,力道怎么样?还行吗?”
池风闲不太受用他的殷勤,按住他的手:“说吧,要做什么坏事?”
“师尊,既然没有大事,那……”池先秋顿了顿,“我想下山。”
池风闲睨了他一眼,他抿了抿唇,正色道:“我想下山。”
“下山去玩儿?”
“不是,去一趟关外,御剑来回很快的。”
“去做什么?”
“去……”池先秋知道这种事情说起来很古怪,也没有什么底气,只能做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我有一个亲戚,他有个孩子,流落在关外,我得去找。”
“你哪里有亲戚?”
“就是有嘛。他给我托了梦,让我一定要去找到那个孩子。”
“托梦?”
池先秋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就是托梦。”
若是伪造信件,被师尊看出来就不好了。梦境这种事情没办法求证,修行之人做一些有预兆的梦,也是有可能的。
池风闲耐着性子道:“这回没能把你朋友请过来,是为师不好,等年节时请他们过来陪你。”
“师尊,我不是要出去玩儿,我有正事。”池先秋认真地看着他,“真的。”
池风闲也很严肃地回看过去,断然拒绝:“不行。”
最后池先秋被师尊揪着两只衣袖,送回倾云台。池风闲将他的两只衣袖死死地攥在手里,任他挣扎,只是拽着人走。
远远地看见倾云台山门前有个人,池风闲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及至眼前,提着点心的越舟转过身:“师尊、掌门。”
池风闲看了他一眼,松开抓着池先秋衣袖的手。不至于让他在旁人面前丢脸。
越舟的目光也只落在池先秋身上:“师尊,山下的点心铺子新做了几样点心,特意买来给师尊尝鲜。”
“你有心了,麻烦你了。”
“师尊喜欢就好。”
这些日子越舟时常来投喂点心,还帮他打扫屋子、沏茶做饭,凡事亲力亲为,俨然一副天下第一好徒弟的模样。
池先秋很不争气地有点心动。
只是池风闲的语气比平常更冷,对越舟道:“他这几天闭关,你不用过来了。”
池先秋,被迫闭关。
——被套上来自封建修仙大家长的枷锁。
闭关第一天晚上,池先秋窝在躺椅上,仍旧在他的记事本上写写画画。
师尊不同意,那就只能避开师尊,悄悄溜下山了。
师尊,对不起,我到叛逆期了,我要离家出走了。池先秋蹙着眉,嗷呜咬了一口栗子糕。
正规划路线时,忽然有人敲了敲门。池先秋把东西收好,踢踏着鞋子过去开了门。
池先秋开了门,看见站在外面的人:“这么晚了。”他侧过身:“你要进来吗?”
越舟不动,却问:“师尊要去关外?”
“你怎么知道的?”
“师尊先前在锻剑堂发了悬赏,没有人接,我就猜师尊要自己走一趟。”
“你倒是机灵。”池先秋笑了笑,小声道,“别告诉我师尊啊。”
越舟顿了顿,最后道:“倘若一定要去,那我陪师尊走一趟。”
他倒不是要帮着顾淮山,总归池先秋要找的小徒弟现在才七岁,又不是那个大的,找回来也无妨。况且他知道池先秋的脾气,他看起来脾气软和好说话,其实很固执,池风闲不让他去,他能自己收拾东西跑去。
既然如此,还是他跟着师尊好。
池先秋微怔:“你……”
他仍是那句话:“师尊高兴就好,我明日就去锻剑堂揭榜。”
“真是为师的好徒弟。”池先秋拍拍他的肩,“你放心,榜单上的悬赏我双倍给你。”
越舟但笑不语。
“你要是真想拜我为师,大徒弟的位置也留给你。”
越舟点头,这是必然,池先秋的大徒弟,永远都只能是他一个人。
“那师尊好好休息,我先行离开。”
“好。”池先秋笑了笑,“我可能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但是寻常师父该做的事情我都会做。等正式拜过师,你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