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四个徒弟的修罗场(66)
池风闲看向池先秋,又缓和了神色:“先秋,那个铃铛不过是寻常物件,给来访门派的回礼是三长老定下的,祝真的那颗铃铛是太和宗的小弟子送去的,他当时赶着去见朋友,没有把话说清楚,引得你误会了。”
他顿了顿:“祝真那边,为师已经给徐宗主递了消息,人已经打下山了,徐宗主和乔师侄也说改日来给你赔礼,让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大概是池风闲这些天来,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了。
“与他们无关。”池先秋摇摇头,“我白日里就不生气了。”
“还有这个。”池风闲从袖中拿出什么东西,放在他面前。
池先秋定睛一看,都是些新奇玩意儿,他没见过的。
他刚想说不用麻烦徐宗主了,却听池风闲道:“为师不会收新的徒弟。”
原来不是徐宗主给他的,是池风闲要哄他。
池先秋一愣,随后捏起一只小布偶,那只小布偶在他的手里挥舞着双手,很别扭地跳着舞。
结果池风闲哄人也是这样,干巴巴的。
看他不说话,池风闲又补了一句:“你放心。”
池先秋忍着笑,抬眼看他:“我哪里敢怪罪师尊?再说了,又不是师尊的错。”他想了想:“那师尊封印起来的识海是什么意思?”
池风闲不再看他,停了许久,只道:“没有什么意思。”
他不肯说,池先秋也不好再问,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好像就这样过去了。
池先秋低头摆弄那些小玩意儿。
反正池风闲最后会飞升的,就在不久之后的仙道大会上,大道至简,池风闲不会有执念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顾淮山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再说话,伏在躺椅的扶手边,看着池先秋。身后的狼尾巴已经完全显露出来,一晃一晃的。
池风闲看着他,心下烦躁,刚要出言驱逐,李眠云就端着一碗甜汤出来了。
“师尊,吃点东西。”
又多了一个。
“好。”池先秋接过甜汤,用瓷勺搅动两下,香甜的水气扑到他面上,“大徒弟乖乖。”
但他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狼崽子就回来了。
他从外边推开门,还带着外面的寒气,肩上发上都是积雪,神色微倦,眼里也没有什么神采:“师尊,我回来……”
他看向池先秋的躺椅所在的位置,很快也就看见了趴在躺椅边晃尾巴的顾淮山。
狼崽子眼里顿时有了光,怒火燃烧的熊熊火光,他两三步上了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要把他丢出去:“滚!别靠近我师尊!”
他动作大,手肘一摆,就把池先秋手里的甜汤碰翻了。
池先秋伸手要接,坐在他身边的池风闲动作快些,抢在他之前端住瓷碗,又将洒出来的甜汤一滴不落地接好,然后递给他。
池先秋道了一声“多谢师尊”,这时狼崽子也知道自己冒失了,松开顾淮山的衣领,转过头,弱弱地唤了一声“师尊”。
池先秋趁机先低头喝一口汤:“嗯。”
狼崽子把顾淮山挤开,坐到池先秋身边:“他怎么在这里?”
池先秋瞥了顾淮山一眼,解释道:“他自己跑过来的,我没喊他。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狼崽子嘴上不说,但是垂着头冷着脸,不是很高兴的模样。
重生又如何?反正池先秋早就说过了,他们两个是不一样的,他分得清。顾淮山是前世那个自私自我、不懂得珍惜的徒弟,他又不是。
他不想和顾淮山扯上关系,一点都不想。
池先秋扶着他的背,把他往自己这里带了带,摸摸他的脑袋,对顾淮山摆摆手:“那你先回去吧。”
顾淮山不知道在想什么,竟不像先前一般黏着池先秋,一定要纠缠两句,微微颔首:“好,师尊,那我先回去了。马上就是年节了,我到时再来找师尊。”
狼崽子还在,池先秋只好随便应了两声,就打发他走。
亲眼看见顾淮山走了,池风闲才说要走。
池先秋将他送到门前,池风闲仍不放心,嘱咐道:“为师等会儿再帮你新设一个阵法,那个魔物再来纠缠你,你就晃铃铛。”
“我知道。”
“为师不会收其他的徒弟。”
“嗯。”池先秋点点头,“我也知道。”
池风闲再看了一眼狼崽子,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到底没有开口,转身离开。
那头儿,顾淮山从倾云台出来,还顺手团了个雪球带出来。
他张开背上双翼,把玩着雪球,慢悠悠地往山下去,终于在山脚小径上看见了祝真。
两个玉京门的弟子听掌门的吩咐,把祝真送下山,原以为这是个简单的差使,只要把人送下山就行,却不想这个祝真死活不肯走。
先是在太和宗的乔决明乔师兄那里磨蹭了好一阵子,乔师兄都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不听他哭诉求情了,他仍旧喋喋不休地不肯离开。
最后乔决明放下手上的医术,道:“我与先秋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你在我面前说他坏话,怕不是昏了头了?”
他微微皱眉,面对着祝真:“你在问天峰下挑衅他,想也不想就在众人面前说池掌门要收你为徒,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坏,还是说你蠢。”
一介妖修,在修真界第一大宗里应当夹着尾巴做人,他原以为祝真会因此有所顾忌,却不想他竟然还敢蹦得老高。
祝真还欲辩解:“乔仙长,我当时是被他……被池小仙长惹急了,我……”
乔决明手指微动,原本放置在一边的药秤微微飞起,劈头盖脸朝祝真砸去。
祝真一时间愣住了,乔决明身为医者,向来待人温和,自从自己跟在他身边,何曾见他跟人红过脸,如今竟是直接动手了。
乔决明冷声道:“早知你心术不正,我也不该带你上山来,平白坏了先秋与我的感情。我明日去找他赔礼,若是他因你与我生分了,可就不是送你下山这么容易了。”
他豁然起身,走到自己放在角落里的药箱前,打开药箱,从最底下一层拿出一个粗陶小罐:“你怕不是忘了,太和宗善医人,也善害人。”
话毕,他便将手里的罐子砸到祝真身上,祝真下意识抬手去挡,罐中乌色的药粉洒了一地,沾在他身上的药粉迅速将他的衣袖腐蚀,将他的血肉灼出一片焦黑。
祝真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来,乔决明一挥袖,怒斥一声:“拖出去。”他便被两个弟子拖走了。
两个弟子一左一右拖着他往山下去,半路上他缓过神来,又开始和这两个弟子套近乎,求他们手下留情,就让他留下吧。
方才见过乔决明大发雷霆,这两个弟子哪里敢跟他说话?唯有他一人扮出常有的那副造作姿态,一个劲儿地自说自话罢了。
一路上他看见人就要喊,希望有人能看中他,把他带在身边,可他这副模样,又怎么会有人理会他?
好容易到了山下,一个弟子把他手腕上压制妖气的镯子褪下来:“你可别在这里晃悠了,乔师兄发起火来,可比寻常人厉害得多。”
两个弟子言尽于此,拿着镯子回去复命。
解除了禁锢,妖力重新恢复,祝真觉得白日里池风闲打出来的内伤与方才乔决明的毒药灼出来的伤口都好了些。他最后不甘地看了一眼静静地伫立在夜色里的玉京群山,还没等他回过头,风声骤响,他只觉得脊背一凉。
祝真回过头的同时,那人握着他的脖子轻轻一扭,只听见轻微的、如同雪花落在地上的一声咔嚓,祝真眼前一黑,昏死过去之前,看见那人的眼睛。
“是你……”
话没说完,他的嘴角就淌出一道血线,整个人都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正好此时月出,极淡的月光照在他身后,他身后那人正是顾淮山。
顾淮山并不知道祝真来了玉京山,方才听池风闲提起,才知道原来祝真也在这里,还惹了池先秋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