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四个徒弟的修罗场(53)
这样大的架势,池先秋吸了一口凉气,难不成是他犯了什么错被抓住了?要连夜审他?
池风闲并不回头看他,径直走到位置上坐下,池先秋刚要上前,就听见有人喊了他一声:“神仙哥哥。”
原来李鹤也在,他站在李家家主身边,方才池先秋没看见他,他先看见了池先秋。
池先秋暗中朝他笑着挥挥手,李鹤刚要上前,就被父亲一个眼神按回去了。
池风闲一撩衣袍,在位置上坐好,看向池先秋,只说了一句话:“李家主想请你收李公子为徒,想问问你的意思。”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池先秋松了口气。
李家家主站起身,牵着李鹤走到他面前:“此事我让小鹤同池小仙长提过一两次,想探探池小仙长的意思,小鹤说池小仙长很喜欢他。”
李家家主轻叹一声:“我这个孩子生来容易招惹阴邪之物,自他出生,为这些事情,不知请了多少修士。前阵子承蒙池小仙长写信告知,才又逃过一劫。不想他与池小仙长分外投缘,便生了让他拜师的心思,斗胆请到池掌门面前,还请了徐宗主与闻宫主替我说和。”
他拉着李鹤,弯腰行了个大礼,池先秋当不起,连忙还礼。
“池小仙长若是还喜欢这孩子,便留下他吧。我不求他显赫,只求他能学得一些保命的法术,也好叫我们做父母的少担惊受怕些。”
李鹤隐约明白了什么,抬起头要看看父亲的脸,又被父亲按下去行礼了。
池先秋忙道不敢:“我早先就同小鹤开过玩笑,说要收他为徒,我那时还怕李家家主觉得我唐突,不想今日却是李家主先开了口。小鹤聪明,根骨也好,李家主不嫌弃我年纪还小,资历尚浅,我自然是愿意护着他的。”
李家家主悄悄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又抬起头,欣慰地笑道:“那就多谢池小仙长了。”
他把李鹤的手递到池先秋面前,池先秋还不太敢接:“不过,李家主,有一件事情我想要提前跟您说一声,就是……我已经定下了两个徒弟,往后可能还会继续收徒。小鹤若拜我为师,他不会是唯一一个……”
“我自然都问清楚了。”李家家主抓住他的手,一定要他牵着李鹤,“小鹤不是天纵奇才,我也不期望他做什么掌门宗主,只希望他平安长大。他在家也没有兄弟姐妹,池小仙长多收几个徒弟,我不反对。”
池先秋这才牵住李鹤的手,心道我的小鹤怎么不是天纵奇才?我的小鹤还会是仙道盟盟主呢。
李鹤抬头看看父亲,再看向池先秋,唤了一声:“师尊。”
池先秋捏捏他的小手:“乖。”
这件事情便这样定下来了,天色己晚,两位被找来说和的掌门请辞。
李家家主和池先秋说定,过几天就让李鹤去倾云台住:“他年纪小,恐怕舍不得家,离不开我,还是先让他搬去倾云台住着,习惯习惯,等年节之后拜过师我走了,他也就习惯了。”
“好。”
池先秋同李家家主和李鹤道过别,他二人走后,池先秋才想起殿中还有一个人。
他忐忑地看向池风闲。池风闲就坐在位置上,没有动过,见他看过来,也微微抬眼,回看过去。
“师尊,那我也先……”
池风闲看着他,似乎有些无奈:“又多了一个。”
又多了一个徒弟。
他池风闲身为掌门,也就只有池先秋一个徒弟。池先秋倒是收了一个又一个徒弟。
他站起身,向内殿走去。池先秋想了想,还是跟上去了。
方才出席接风宴,池风闲背对着他,解下礼服外裳。池先秋上前,接过衣裳,搭在衣桁上。
池风闲再瞥了他一眼,就走到蒲团上打坐去了。池先秋规矩地去桌前,往桌上的香炉里添了点香料,白烟缭绕。
“为师明日帮你把那个魔物赶走。”身后忽然传来这样一句话。
池先秋怔了怔:“嗯,多谢师尊。”
“你没被他欺负?”
“师尊别伤了他……”
这两句话,两个人是同时说的,池先秋还没说完,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立即住了口。手一抖,落进香炉里的香料堆成一座小山。
池风闲闭了闭眼睛,万般无奈都化作一句话:“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就是之前说的那样。”池先秋小心地用铜花勺把多余的香料重新舀出来,“他也没犯什么大错,师尊就不要为难他了。”
池风闲反问道:“我为难他?”
“不是……”可不是嘛,把人翅膀都削得看得见骨头了,这不是为难,什么叫做为难?
过了一会儿,池风闲又缓缓睁开眼睛:“你若是对他也有意,不要欺瞒为师。”
池先秋的手又一抖,才舀出来的香料粉末又洒了回去。他简直要对天发誓:“师尊,你说什么呢?我绝不可能对他有意!”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那是他徒弟,就算被他逐出师门了,那也是徒弟!
他虽然不是最好的师尊,但最基本的师德还是有的!
见他这样信誓旦旦,池风闲了解他,也不再问他。
池先秋还有些愤愤不平,他才不是这种人,所以他紧跟着又道:“我对他绝无半分情意,就像我对师尊一样,绝无半分超出师徒情分的想法。”
他等了一会儿,池风闲没有再回复他,却将握成拳的手松开,闭上了眼睛,专心打坐。
池先秋仿佛还不大服气,池风闲闭着眼睛,池先秋用力地把香炉盖子合上的声音,他听得格外清楚。
然后又不知道他胡乱弄了些什么,发出一些细碎的声音,再过了一会儿,整个宫殿都安静了下来。
而后很浓郁的香气在殿中弥漫开来——第二回 池先秋没有把多余的香料舀走,池风闲不自觉微微皱眉,意念一动,宫殿两边的窗扇哗啦一声,被风吹开。
寒风夹杂着细雪,灌入殿中,也吹动房里帷幔。
池风闲连呼吸都屏住了,整个人进入万分清净的状态,仿佛他只是天地间一颗渺小的微尘,与天地同在,亦与天地化为一体。
他身上的温度也渐渐散去,霜雪凝结在他的眼睫与白发上。他不动如山。
他的识海,也是一片雪域。
但当灵气自然运转过两周天之后,忽然在某处凝滞下来。
漫天飞雪也随之俶尔停滞,而后有个人从他身后扑上来,攀住他的脖子。而他呼吸一滞,眼睫上的、头发上的霜雪随即融化,化作一颗颗小水珠,滑落在他身上。
那人的脸就贴在他颈边,轻轻地唤了两个字。
池风闲猛地抽回神识,在现实中也迅速地睁开了眼睛。
还是夜里,殿里的窗户都开着,冷风不知疲倦,呼呼地往里灌。
铜香炉上袅袅升起的白烟被吹得歪倒,而在他手边,还放着一个茶盏。池先秋给他沏了茶,还用朱砂在放茶盏的桌案上画了一个小阵法,那茶还是热的,也正飘着白气。
原来池先秋临走时窸窸窣窣的,就是在弄这个。
池风闲伸手去端茶盏,指尖触到一阵滚烫。
他的喉结也上下滚了滚,识海里的那个人,趴在他的背上,不论是他贴着的地方,还是呼吸拂过的地方都燎起一片火原。
那人还用一贯轻快的语气喊他
“师尊。”
这是池风闲头一次后悔,后悔自己怎么不多收几个徒弟,否则他怎么会只一念就将喊他的人认了出来?
香炉轻烟飘出窗外,似是借了半步金仙的欲念而生,在窗台下化作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那小孩子扯了扯身上褴褛的衣裳,仿佛是看不见,摸索着站起来,跑出宫殿,而后一脚跌下问天峰,消失在云雪之间。
池风闲揉了揉眉心,他分明只喝了半口酒。
这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昏了头?
第二天一早,池风闲就去了一趟镇妖塔,把塔里所有的魔物都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