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
宋扬在黑暗里叹气,“她根本不重视她的胃病,我说多了,还要怪我这个儿子管教她。不过今天你提了一嘴,她倒是好像听进去了一点,我还没谢谢你呢,谢谢呀。”
温辞心想,不够的,远远不够。
美人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子,脸蛋埋进枕头,忽然有点难过,不知要怎么说服一位可爱的阿姨,就想上辈子没人能说服他。
“……用不着谢我,我免费在你家住着,这也就是顺口说的话,阿姨听进去了多少,我不敢保证,她今晚是睡的早了,不过明天还是要继续去上班吧?”
宋扬:“嗯,周先生家生的双胞胎,周先生父母身体不好,周先生老婆娘家人也不在这边,请了我母亲一个月嫂,管孩子,管月子,还要管家里的保洁,一周也就今天这半天休息,明天一大早就得出门。”
“你妈工作起来和你一样拼。”
温辞声音淡淡的,在漆黑的房间里流淌,溪流一样,“能问问你们为什么这么拼命工作吗?”
宋扬:“那原因可多了!除了家里的债务以外,我妈忙着给我攒彩礼,攒房子,还说要攒车子,将来讨媳妇用,我掰着指头算了算账,好家伙,那可不得拼命吗?
我曾经因为这叭了一句不想娶老婆了,差点没被她打死,后来就由着她忙活了……”
“那你呢?”
宋扬:“我也想买房子啊!给我妈养老。还想带我妈出去旅游,最好再开家大饭店,把工作稳定下来,省得我妈成天担心我工作没个定性,说不定今后饭店还能连锁,让我妈过过富婆婆的生活~”
“志向远大。”
小伙笑了笑,“所以嘛,有时候想想这些志向,觉得拼命也是应该的。人这一辈子,总要为了什么事,或者什么人奋斗一把的,只是有的人坚持下去了,有的人没坚持下去。难道你没有为谁拼过命?”
过了很久。
“有,只是像你说的,我坚持不下去了,所以放弃了。”
房间里寂静,温辞回答的声音非常小,像是在自说自话。
但是宋扬听到了,心头不知为何悸动了一下。他忽然坐起来,定定看向被子里的一团美人,想起温辞说过自己母亲去世的早,和家里人不亲,但他一个人去大城市里打拼,如今一无所获回来散心。
所以,去大城市里打拼,就是因为那个他为之拼过命,却最终放弃了的人?
“谁呀?”
宋大厨突然八卦。
“未婚夫。”
小小声的三个字,如同震耳欲聋的轰鸣雷声,把八卦的小伙子定在原地。
宋扬脸蛋呆滞,嘴张着,这样的状态约摸持续了十多分钟,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灵魂,平直躺下去,双手放于胸前,睁着眼睛睡觉觉,像具愚蠢至死的僵尸……
……他就不该多嘴问这个问题。
房间里再也没有交谈。
直到两小时后,深夜。
温辞床头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随之响起沉闷的来电震动。
屏幕的雪白亮光把温辞那张脸蛋照映如同冰冷的雪雕,温辞睁开了眼睛,眼底平静无波,直勾勾盯住手机屏幕上呈现出来的名字。
——秦陆。
第11章
温辞离开了房间,离开时地铺上的小伙正头蒙被子里睡着,浑身上下裹得像只蚕蛹,不时发出沉闷的打鼾声。
鼾声时大时小,还挺逼真。
“……”温辞瞅了眼这装睡的家伙,没有戳破对方,轻轻带上房门出去。
深夜的风在楼道里钻着,有些许凉意。
温辞拢了拢睡衣,不紧不慢走完了楼道,从楼梯下去,坐到楼梯口。
楼梯口在一片铁闸门内围,外围是凄静的小马路,马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整个小镇都睡着了。
手机的震动还在继续。
难得没什么耐心的未婚夫拨了他电话这么久,温辞猜男人是要质问他跑哪里去了。
“喂。”
“你跑哪里去了?”
唇角百无聊赖勾扯一下,心想果然如此,当把一个人看透了也挺没意思的,对方思维想法一应掌握,竟然一个字不差。
温辞没做声,懒懒听着电话眺望街头,电话里的男声熟悉、低沉,端着贵公子的高矜贵气,宛如一场千里而来的夜话。
若是在上辈子,工作至深夜时分未婚夫如此来一通像这样的电话,他是会很开心的。
现在居然困了。
“我听说你排开了这周的工作安排,怎么不呆在家里?我现在在你家门口,被空空荡荡的别墅拒之门外,你知道吗?”
听着还挺委屈?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声调压低下去,大约算是有了点自我认知,“是生我气了?”
温辞笑了笑,终于搭腔,“已经四天了,就算生气也生完了。我想着你那么忙,连周年日都抽不出来空,想必也没时间休假,就一个人出来走走,这几天过得还挺消遣的。”
“……都是一家人,不说气话好不好?周年日那天我是真的有正事耽误了,去年你有正事耽误的时候,我有像你这样一声不吭离家出走吗?我以为你不是小孩子了。”
“去年我人在国外,确实是有很重要的峰会会议,我向你道过歉了,你没理我。”
温辞歪着头支着下巴,声音冰凉懒就,“今年你能有什么事呢,是在忙你挂牌的那家娱乐公司?”
“嗯。”
一个字就想打发。
温辞声音软软的,像是一只小甜妻,“今年签到心怡的孩子了吗?”
秦陆在去年心血来潮弄了家娱乐公司,想要签几批练习生,仗着家大业大声势不错,就是好苗子没能物色到,上辈子这家公司始终半吊子,在竞争激烈的行业里过家家一般晃荡,好似大少爷手里的玩具。
秦陆不是个会经营公司的管理者,他也确实不怎么想管。
或许是未婚妻的声音甜软了些,男人之前隐隐约约的脾气压下来,音色清亮了一点。
“签到了,今年有两三个孩子还不错,公司会重点培养。”
温辞微笑:“有人弹奏你最喜欢的月光了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哪有这么巧,除了你,没人知道我喜欢月光。”
温辞歪着头没做声,心想这话说的不对,应该是除了温瑜,没人知道你喜欢月光第三乐章。
上辈子温瑜是个小小的酒吧驻唱,便是在这一年遇了贵人,飞黄腾达成了大红/歌星。
温瑜曾经发过朋友圈,称其一生的幸运,是在贵人身边弹了一首月光第三乐章,从此星光掌握在手中。
温瑜把那一天称作自己的幸运日。
那一天便是四天前他与秦陆的两周年纪念夜,温瑜的朋友圈仅亲属可见,置顶第一条:
内容是一张月光第三乐章的乐谱,摆置在一张凌乱的大床上,床上两个枕头,模样俏皮的大眼睛男孩正在枕头上趴着,胳膊压住乐谱的曲名,左手支着下巴,脚丫子鱼尾巴一样翘起来。
男孩面对镜头笑得娇羞,微微弯起的眼角挂着粉红胭脂,脸蛋潮红。配文是——很开心,能给喜欢的人谈他喜欢的钢琴曲。
这条朋友圈此时此刻正在温辞的手指下翻动。
——前不久刚把弟弟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秦陆。”手机屏幕的光打在温辞脸上,一片雪白色。
美人的声音清清冷冷,“我之前说一个人出来走走,日子过得消遣,这不是气话,是认真的。
我发现我也不是没了你就不可以,两年了,我们取消婚约吧。”
–
秦陆在温辞靠海三层观景大别墅的正门口,手里拎着一袋橘子。
他是深夜驱车过来的,大约是想给未婚妻一个惊喜,结果给了自己一肚子气。
夜色黑压压的,笼在秦陆那张优越的脸蛋上,显得脸色阴沉。
男人模样生得很好看,是被金子堆出来的漂亮雕塑,从眉眼到嘴唇曾被温辞用目光无数次描摹过,自认为自己没有对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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