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这里吗?”杜衍挑了挑眉,没反应过来,似是不相信般又问了一遍。
“不错。”陈知渊漫不经心道。“这里灵气充裕且无人打扰,正是潜心闭关的好地方。你难道不想来吗?”
这里的灵气何止是充裕,已经到了几乎凝成实质的地步了。这个条件都已经好到让杜衍起了“这样的好事,是自己配轮上的?”的质疑了。
面对这样的诱惑,杜衍有些沉默,思忖了一会儿,还是对陈知渊谨慎问道:“师尊想让徒弟做什么?这等秘境,实在是太珍贵了,师尊对徒弟如此好,徒弟实在无以为报。”
“不做什么,你呆在这儿,就是对本尊最好的报答。”
“那,敢问,您要对月白做什么?”杜衍眼睛转了转才尝试问道。他素来谨慎又小心,知道自己其实连踏进听雨峰都只是个意外,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会有,却不会无缘无故地老是发生。
“本尊只是想要努力告诉他,本尊爱他。”陈知渊平静道,望着杜衍的神情渺渺,似乎在发呆一样。
却听得杜衍心里一窒,连着呼吸都下意识轻了。作为他们历经风风雨雨的见证人,自然明白这几个字的重量。
陈知渊看似强势又固执,可在这场感情里,却始终处于弱势。像是一个情感匮乏的人,在月白对他死心塌地的开始无动于衷,在月白仍旧对他死心塌地的时候,逐渐萌生了情意,在月白还是对他死心塌地的时候,终于认清了自己的感情,可现在的月白仍旧对他死心塌地,却正是因为这从未改变的死心塌地,让陈知渊爱在心口难开。
不变的是月白,可喜的是月白从未变过,一直真诚。可悲的是,月白从未变过,在陈知渊对他如痴如狂之后。
“其实有时候,言语比行动更加直接。”杜衍有些同情看着他道,“您若是到时候进退维谷之时,索性破罐子破摔,也省得钝刀子杀人,只折磨了你。”
“徒弟能为你们做的不多,若是待在这里,能让你们有所突破,那也算是报恩了。”
陈知渊这才点点头,却对杜衍的提议不置可否。挥着袖子起了身,出了阵法。
…………
月白宫里宫外找遍了。找了杜衍一圈都没找到,只能灰心丧气地自己回屋打坐修炼。
待到第二日一大早就忧心忡忡地继续找,待到确定没有了才想起来掐个传影术。只是掐了半天,唯独找不到杜衍,吓得月白白着脸去找了陈知渊。
“他又不是小孩子,还带着越安一起,你又怕什么?”陈知渊一点都不当回事儿,躺在榻上连看都没看他,手里抱着一块木头专注地削着。
“杜衍做事素来谨慎,怎会做这种不辞而别的事情?定然是出了什么意外,才让他连给徒儿打个招呼的机会都没有。”月白只抬眼看了看陈知渊的反应就心里明了了。定了心顺遂地坐在陈知渊的榻边,有些窘道。“师尊,您把他们怎么着了?不过昨日一个意外,又不是他的错。”
“昨日什么意外?本尊忘记了。”陈知渊淡定道,手里的动作没停,轻轻弯着刻刀,手里的木头逐渐显出了铃铛模样。
“既然忘记了就把杜衍放出来好不好?”月白没办法,只能哄他道。“千错万错都是徒儿的错,徒儿不该一惊一乍的,吓着了他。杜衍向来识趣,你是他师尊,他定然不会做什么的。”
“当然徒儿知道您也不会对他真做什么。只是您如此任性,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只怕会让您的名声不好听。”月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只觉得陈知渊实在是太幼稚了。“偏生他是师尊,自己是徒弟。如若不然,非得耳提面命他一番不可。”
“杜衍修为停滞,本尊让他闭关去了,并没有你说的什么,把他关了起来。”陈知渊边说着边将手里的木铃铛打磨圆滑,眼睛都不抬地道。
“徒儿不信。”月白脸色的凝重之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一手拉着他的胳膊边森森道:“除非,您让徒儿亲自看看。”
陈知渊没办法,只能袖子一挥,将水月镜放在了月白跟前。
镜子里,杜衍正专心致志地在月白极为眼熟的小院里打坐修炼,那有如实质般的灵气流转在他身边,闪着别样的华光。不远处,越安肥肥的身体站在细细的竹枝上,晃晃悠悠地将头埋在竹叶里找竹实吃,看着颇为滑稽。
月白立马住了嘴,望着镜子里的他俩乐呵呵地傻笑。
陈知渊没看他,只微微勾了勾唇,平静出声道:“现在,你相信本尊了吧?”
“徒儿自然相信。”月白嘿嘿笑道,想了想还是改了口,殷切道。“徒儿一直都相信师尊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对徒儿这么好,对杜衍也不会差。”
“那确实还是差点意思。”转眼间,陈知渊已经刻好了铃铛,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根细绳穿在了铃铛上。边轻摇了摇,木质的铃铛清脆和缓,“叮当”地响了起来。
“你自然和他不同。”
“徒儿没想到,原来您还是因材施教的。师尊,您可真是对我们太尽心了。”月白眼睛都不眨地拍马屁,说着说着连自己都要感动了。
陈知渊没理他,手里的铃铛似乎格外重要,月白眼看着他手上不停,有如翻花飞影,在上面加了一层又一层的阵法印记。
月白自觉噤了声,趴在榻边望着陈知渊炼器,无数玄妙的手法像是水里的波纹,一层层荡开,让月白目不暇接。
这一看,就到了夕阳西下。太阳已开始缓缓下沉,残余的光穿过宫门照进来,给两人的影子无声拉长,像是依偎在一起,再难解难分。
“本尊近来,觉得记忆中似乎缺失了些东西。”陈知渊正坐靠在榻上,白皙的手,举着那个铃铛眯着眼细细查看。
“什么东西?”月白沉默了一下午,不知什么时候因着玄妙阵法入了定,而今听见了声音,才似醒非醒问道。
大殿里空旷又寂静,斜阳照在月白脸上有一种暖泽的光,像是细腻的玉,映着月白长长的睫毛,清润温柔的眼,像是雨后的山间云岚,在恬静的午后,美好得恍如隔世。
陈知渊深深望着他,有些恍惚,轻抿着嘴,不自觉地喉头滚动,在心底生出些微无法言说的骚动。
“本尊也想知道。”陈知渊垂了眸,唇角微弯,缓了声音,似是在跟月白絮语。内敛安静地拿着铃铛往月白跟前递去,却又好似犹豫了一下,想要默默收回。
“需要我帮忙?”月白伸出手来按住它想要收回去的手,抬着那明澈如乌玉的眼眸,仰脸问道。
“要你亲去我记忆里找寻可行?”陈知渊低声道,眉下那双眼深沉似海,让他宁静的神情显得有些斑驳难明。“只是,我也不知道缺失的记忆里是什么样的我,若是伤了你……”
“这有什么打紧的?”月白无甚所谓道。“我信任你,你也要信任你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有姐妹问师尊会什么了。会哭了啊,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现在师尊升级了,知道让守株待月白了。只要自己会卖可怜,老婆还能不来?
第64章 记忆
“既然如此……”陈知渊轻声呢喃一声,轻拂着袖子,定定望着月白道。“世事茫茫,枯荣有定,记忆之中,皆为陈迹,即便回头万里,也不过一片虚妄。本尊并不是因为对往事耿耿于怀才想要在那浩瀚的记忆里寻觅些什么,只是,想要窥得已经遗忘的真相,来鉴明今日之心。”
“所以?”月白听得一头雾水,疑惑挂在眉梢,不知道陈知渊是什么意思。
“看到的,听到的,莫要流连,亦别深思。过去的,已然过去了。”陈知渊将铃铛递给他,轻轻道。“记忆中不得出现第二个本尊,本尊只能将一缕神识放在这里,提醒你去往本尊想要看的东西。”
“你相信本尊吗?”陈知渊垂眸望着他又一遍问道。
“若是连您都不相信,又能相信谁呢?”月白仍旧没有迟疑,只抬眼理所当然的。陈知渊从来都足够疯狂,却总给了他让人安心的温柔。像是风,明明拥有着呼啸着无情卷袭一切,却从来轻柔和缓,从不暴虐恣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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