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一声,铃铛又响起。四周的景色立即变幻,白雾弥散在各处,为远处茅屋里的气急败坏声,蒙上了一丝浩渺。“凌道,我怎么又输了?”
“你多管闲事,次次纠结,与本尊何干?”
第65章 吃醋
“什么叫多管闲事?百姓哀哭之时你冷眼旁观,奸恶作祟之时你不管不顾,就连你自己被人屠身斩首的时候你也无动于衷。这样就是你口中的别管闲事吗?”
月白听着声音拧着眉,沉谨地踏了进去。只觉得这屋子有些眼熟,像是陈知渊记忆里,左英教书时候的学堂。原本有学生坐的学堂里,摆了一个棋桌,方才在陈知渊记忆里看到的那位左英正坐在棋桌一旁和陈知渊对弈。
左英白衣落拓,脸色却不太好,因着陈知渊的话,气得将衣袖随意摆落在地上,手握着一子,连看都不看就随意落了下去。边说道:“本尊只是不忿罢了,救世人容易,可救你又该如何做?你这人榆木脑袋死脑筋,哪怕求你辱你伤你,都不能让你有半点触动,眼看着烽烟起,战火连绵,几欲烧在自己身上,却仍能将自己置之度外,不肯出手。你怎么那么狠的心?”
“人贵有自知之明,神君也是。”那位叫凌道的人缓缓开口,用月白那极为熟悉的淡漠语气道。“你没有救下我,亦没有救下世人。这一局你又输了。”
“是本尊没有救你吗?”左英只怕从未这样生气过,一手拍在桌子上,咬着牙怒道。“凌道,本尊在里边可是跪着求你,让你出手的。可你在兵临城下,危在旦夕的时候尚且无动于衷,你到底想要本尊怎么样?怎么样才算是救你?”
“那又如何?”陈知渊淡看着他,明显没为他所动,眼里没有一丝起伏。“即便让你那时救了本尊又如何?往事越千年,皆是因果循环。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回首之处,不过过眼云烟,皆是虚妄罢了,没什么好留恋的。”
“因果由天定是没错,可佛也不度寻死鬼。你以无情入道,竟能真的在那样的乱世里做到不沾半分因果,还能得道成仙?本尊总觉得哪里不对。”左英越说眉头皱得越深,撑着下巴定睛望陈知渊,试图将它看出花儿来。“凌道,你老实告诉我,方才咱们入的幻境,真的是你成神那世的无情劫吗?莫不是你胡乱布置一个,来糊弄我的吧?”
“不管你觉得对不对,你仍旧输了。本尊怎会为这等小事耍赖?那确是我的劫。”陈知渊扔掉棋子,斯斯文文地坐着,摊开手跟他道:“愿赌服输,将水月镜给本尊。”
“给你是可以给你,只是这水月镜是上古造化之物,能化因果,能塑真神,凌道,你须得慎用。”左英叹了口气,还是慢腾腾地召开块巴掌大的镜子,边递给他,玩笑道。“会不会你进去历劫,却染了因果,进去的是一尊神,出来的却是两尊?”
“此镜真的能化因果,塑真神?”陈知渊充耳不闻他的话,罕见地脸上有了些许异色,一手接过镜子,边垂头摩挲,恍惚问道。
“三千大千世界,皆在尘土中。什么真神因果,皆为尘土罢了。这镜子是和三千世界一样的尘土,同质同源,说不定真能呢?左右我没做到过。”左英笑笑,将手摊在桌上,欢快地敲着桌子,边道:“水月镜本尊都舍得给你,你可能告诉本尊,你这样的无情无心的人,进去是要化解什么因果?”
“若是不告诉本尊,让本尊看看你的记忆也行呀。当日能让你直接成神之劫难,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没做什么,随遇而安,守住本心,仅此而已。”陈知渊拿了镜子便站起了神,踏出门外后,跟左英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本尊现在闭门谢客。”
“啧啧,达到了目的就想要撵人?”左英起了身,优哉游哉地跟他一起站在了屋前,意有所指道。“我曾经一直在想,凌道仙尊成神已久,为何却从不踏出这里半步。而今入了你的劫世里历练一番后,却觉得这里一草一木都眼熟。”
“绿竹小院,竹影婆娑,像极了本尊看到过的样子。总不见得,修无情道的凌道仙尊是个恋旧之人?”
陈知渊却看着门口青竹摇摆,没有立刻说话。
呆了良久,才轻道:“恋旧什么?都不过虚妄。”
“既然是虚妄,又为何执着本尊的水月镜?”左英淡笑着,转身望着他道。“死生有命,因果玄妙,成神更是不能强求。水月镜能化虚为实,却不能扫除你心中之憾。”
“因为,它生在你心里。”
“你又知道了。”陈知渊眨了眨眼,身影被云雾笼罩,望着院内青竹,背着手,抬眉深思道。“情有终时,事有毕日。我知道所经之事,与我们来说,皆是浮云,手一拂,便什么都没了。”
“一边说着虚妄浮云不值一提,一边却又执着拿走本尊的水月镜。”左英嘴角噙着笑,望他道:“凌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说草木有心吗?”陈知渊深深望着门口的青竹,突然轻问道。
“有心没心的,总不会本尊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左英同他一起立在院里,出声道。“不过,本尊虽然度化不了你,你却不能不领本尊的情。天地悠悠,能觅得一知己何其不易?水月镜即便是上古造化之物,也抵不上一个你。”
左英说这话的时候,敛了脸上的笑意,甚是认真。伸出一根手指触着陈知渊手里的水月镜,由着水月镜泛起金光才轻道。“日后,他就是你的了。”
“往事不可追,犹如镜花水月,一触即逝。水月镜还有一个妙用,你知道吗?”
“什么妙用?”
“在他发光时,将手触在他的镜面上,镜子里,便能展现你所经之事。”左英的声音越来越轻,不知什么时候,手指蹭到了陈知渊的,在那一瞬间,屏息凝神,边说着快速将陈知渊的手指靠在水月镜上。
“就像,这样。”
月白只见那位叫左英的仙人瞬间擒住了陈知渊的胳膊,脸上样子极为灿烂的笑,语气殷殷道:“凌道,你就从了我吧。”
“你放开!”陈知渊在左英擎住自己的时候就反应了过来,只皱着眉,挥着袖子,就想要把左英挥开。
只左英早有准备,一手握住水月镜,像是狗皮膏药一般朝着陈知渊身上贴。两位本该丰神俊秀的仙人,像是打情骂俏一般扭成了一团。
“叮铃”一声,好久没再响的木铃铛再次发出声音。犹如惊雷一般,打破了眼前的画面。
月白的视线逐渐模糊,恍惚间只看到陈知渊和那位叫左英的仙人扭打着又进了屋内。
月白颇为遗憾地瞥了瞥嘴,只觉得陈知渊把铃铛弄响的不是时候。刚想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下一个场景是什么,却发觉自己又回到了玉辰宫的殿里。
大殿上,陈知渊还是跟自己意识离开时一样,端坐在安神榻上。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知不觉地皱起了眉头,一双眼轻垂着望着他,还不由自主地抿紧了纤薄的唇。
“师尊?”月白仍旧坐在他的榻前,不知道陈知渊在想什么,小心翼翼的轻喊了一声。
被月白喊了一声的陈知渊重重吸着气,狭长的眸子望着月白,眸里阴晴不定的,起伏着胸膛,半晌没出声。
“师尊,你没事吧?”月白有些傻,什么时候陈知渊有过这样的反应?忙直起了身子,将手落在他后背上,轻轻拍着,担心问道:“师尊,您到底怎么了?”
“本尊想让你看到的不是这些。”陈知渊急迫地呼吸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看到月白在望着自己,忙把视线挪开,颇有些咬牙切齿道。
“那,师尊想让徒儿看什么?”月白下意识问道。只是刚问出来便眨了眨眼,总觉得哪里不对,这才反应了过来,于是皱着眉问陈知渊道:“不对啊师尊,您不是说让徒儿帮你进去找找记忆吗?怎么又变成让徒儿看了?”
“本尊自然也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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