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食客便说:“黎老板还是要早早解决了不然耽误生意。”
“对啊,我瞧着两老人是来要钱的,给了就是。”这人说话不腰疼。
黎周周面露不快,说:“一文钱都不给,我们早分了家。”
黎记开铺子这么久,黎夫郎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哪怕上次金玉酒楼闹事,事后还给徐掌柜送了肉,是个和气生财的人,从没见和人说话生气挂脸上,怎么这回不对了?
被怼的食客自然不快,说:“即便是分了家,那也是你的爷奶,两位年岁瞧着已高,还这样折腾,你们这是不孝顺。”
黎老太瞧有人帮她说话,便凑过去,唾沫星子溅食客一脸不止,还喷到了碗里,那食客顿时脸色僵硬,手里打的东西全糟践完了,顿时后悔干嘛要多嘴说这么一句。
白瞎了钱了!
这生意闹得不快。
“我给你再打一份,不收钱了。”黎周周瞧见了说,用他家的大肚缸子装了两勺递过去,还盖了盖子。
这食客羞臊的不成,都没脸端,黎周周给递了过去说没事。
“对不住,我刚冲动说了话,你们家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黎老板不像是这对老夫妻所言的样子。
黎周周隐忍着没说,只是神色暗了几分。
看来是真的有隐情。
黎老太黎老头瞧这铺子生意不受影响,该卖的还是卖,便气不打一处来,说正仁认识官差,让官差拘了黎大黎周周,让两人做不了生意。
方老板便说:“黎家铺子后头的牌匾是府尊大人赠的。”
当天俩老的被吓住了,惴惴不安,又是无功而返,回去跟正仁说,第二日照旧来,这次不骂了,也不拿黎正仁认识官差要拘父子俩说事,而是拿顾兆的秀才名声骂。
其实一连四天,整个石榴巷子大家伙都心里有数。
有人觉得黎家父子俩为人实诚,不会是老妇口中那模样,也有人觉得定是以前黎家没分家时中生了什么龃龉,听了这几天,约莫可能就是父母偏疼那个老三,多分了些家产,黎大可能得的少。
反正有各大五十大板的——即便黎大家产没多分,好歹父母生了你,不该做的这么绝,看着爹娘这般来讨钱,多多少少给一些。
也有偏帮站黎周周家的,周氏就是如此,可大家伙说起来,许阿婶便说当爹娘的可怜,一把年纪了还哭诉,给几个钱也就算了了。周氏说不对,这两人整日骂的那么难听,要是她一文都不给,绝对是那俩老的没干啥好事,才落得今天这般。
许阿婶便说你又知道了,老两口能干啥坏事?不就是多给一个子,少给一个子呗。
周氏说不上来,她也不知道,被气得一通,回去气都不顺。
可黎周周嘴紧,也不说到底咋回事。
到了今天大家伙终于知道了。那老头老太拿顾秀才来要挟黎夫郎,黎夫郎急了说不许,那老头老头顿时有了指望似得,得意说就该去官学说理,要官学把顾秀才赶出去,这样不孝——
“不孝不孝,你们要周周怎么孝顺,你们俩当年刻薄周周阿爹,硬生生把周周阿爹害死了,你们俩还有脸来问周周要钱!”黎大是忍不下去,提了刀红了眼,咬牙切齿,“你们说生了我,我命还给你们,你们欠周周阿爹那一条命,我先拿了回来。”
黎大是发了狠,拼着一条命不要。
黎老头老太先是躲藏害了怕,真怕这老大要杀了他们。
众人一听都懵了,咋回事,这俩老的原来害死了黎夫郎的阿爹?
周氏终于想起来了,周周之前说他阿爹去的早,四五岁就分了家——
“爹——”黎周周拦着爹,这几天都没哭,可现在流了泪,不值当的,他就爹一个亲人了。
与此同时,不知谁喊了声官差来了。
黎老头黎老太顿时惶惶害怕没了,求救似得去找官差,一个说儿子要杀爹娘,一个说要告官要把黎大拉去砍头。
“有人写了状纸,告黎狗子和黎李氏十九年前谋害黎苏氏性命。”官差先逮了黎老太和黎老头。
两人当时什么都说不出,想不出,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没说出一句原原本本的话。
黎周周扶着爹,知道是相公告的状敲得鼓。
“黎叔,黎夫郎,兆弟遣我来接二位去衙门,咱们有什么委屈,在衙门跟着府尊大人说个清白。”严谨信从人群中挤出来说。
石榴街今日的铺子齐刷刷挨着个全关,都去衙门公堂外头瞧热闹去。
“那老东西闹了四天,我就说不是个好的,但没想到还攀扯到了人命。”
“真的假的?莫不是乱说的?”
周氏挺着大肚子先是呸了口,“要是乱说,顾秀才咋可能告状?还不是那老东西太欺负人了,黎家这几日的生意搅得不成样子,黎夫郎一直没吱声没吭气,要不是老东西还想逼顾秀才的学业,没了办法,黎夫郎爹才说了。”
“真害死了人,那心肠可太狠了。”
“赶紧去听听。”
张家男人本来不愿媳妇儿去凑热闹,大着肚子像什么话,可周氏不成啊,坐在铺子里她等消息抓心挠肺的坐不住,还不如去听一听,衙门也不远。
于是张家男人扶着媳妇一同去。
衙门宛如摆设,好几年都没听过外头的鼓一声响的,今个终于响了,还是害人命的官司,石榴街的人都去瞧热闹,途中听闻是黎记卤煮的铺子事,便跟着一起去。
没办法啊,黎记都关了门打官司,过去也没东西卖。
瞧热闹的到了公堂外站着,里头顾秀才已经在了,旁边还有三位男丁,年龄都不小,穿着裋褐,面容沧桑,风尘仆仆,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瞧着古稀老者,躬着腰,一看就是地里刨食的下乡村里人。
等官差押了黎老头黎老太到了,围观者自觉躲开避让给一条道。
严谨信护着黎叔和黎夫郎,来的途中说了,莫怕,府尊问什么答什么便可,一切都有兆弟在。
进了公堂。
严谨信便留在外头与郑辉站在一处观看。
顾兆见爹和周周过来,与之并排。等府尊升堂,敲了惊堂木,掀了袍子跪下行礼。
按理顾兆身有功名,可不跪。
可顾兆跪了,与爹和周周一同跪着。有顾兆在旁边,黎周周和黎大一下子定了神,尤其是黎大,刚死都不怕了,还怕现在见官吗?
状纸递上,写的一清二楚。
旁边师爷念了状纸,告状者是顾兆和黎周周,两人点头应是,被告的是黎狗子和黎李氏,两人惶惶不知道摇头点头,只是喊冤。
“肃静。”师爷提醒,让黎老头老太禁了声,该问什么回答什么,不许多言,否则先打板子。
状纸是顾兆写的,条理顺,什么年份什么事情写的一清二楚。
府尊问堂下黎狗子黎李氏是否认罪。
黎老太吓得哭说:“大房儿媳妇是自己病死的,关我啥事,我也给他煎药了,只是没钱,就多煎几回,谁知道他命短没福气就死了。”
“是否家中真的没钱?”府尊肃穆问。
黎老太支支吾吾不敢答。旁边叔公便把当年分家事说了,因为年纪大,府尊免了跪,叔公这么大把年纪第一次见官,颤颤巍巍的,可话交代清楚了。
当年是年前黎大媳妇儿小苏小产了,紧跟着坏了身子生了病,寒冬腊月的黎老太伺候煎药,说过一个不值钱的哥儿喝什么药,连个崽子都下不了,一副药煎的成了白水……
“分家时,黎大得了旱的产不出粮食的旱地五亩,是我们村里长辈看不过去,偏心也不能这么偏心,黎家老屋都是黎大那时候出力气盖的,后来多得了慌基地一块……”
“银子一个也没有得,当时年后办丧事,黎李氏自己认了当时有八十两银子,我听得真切……”
外头围观凑热闹的一听,顿时哗然,这不是没钱,分明有八十多两银子,可几十文的药钱愣是不给出,听村里叔公说,那黎家老屋祖宅还是黎大出力气最多给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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