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霉点涂了,后面补上:“顾兆大人。”
前头是二叔的语气,后头就换了刘花香的语气,说一些漂亮吉祥话,什么过年好这类的,问黎家在京里如何。可能也没多少话要说,前头都让男人说完了,刘花香挤了半页的吉祥话就结束了。
后面一页是杏哥儿的话,交代了苏家四人的情况,苏大舅家的一个孙子辈的哥儿,苏三舅家同你我一个辈分的男娃……
说他实在挑不出机灵的,看着都胆小怕事不敢搭话,他想着年岁小能教,也不知道四人多不多,要是多了就送回来吧,还有两个哥儿,我是想着可怜,留在苏家饭都是先紧着男人吃,连肚子都填不饱,以后长大了嫁人也指定找不到好人家,都是可怜的命。
女孩子还能挑一挑,哥儿又是苏家那种穷的,可真是没法挑,到时候长成了,只能嫁给更穷的人家去了,给一家人当牛做马操劳家务,肯定还要干地里活,累坏了身子生不了孩子就要被刻薄,如此循环,下场想也知道。
黎周周看完这才知道那四人中,还有两个是哥儿。
最后一页是小田的信,谢谢黎大伯周周哥还有顾大人,他在平安镇学医,师父说再过三年就能出师了,到时候他想在宁松镇上开个医馆,师父给他说了个媳妇儿,他过年问了阿爹,说了情况,要是顺利明年就能成亲了。
都是喜事。
黎大听完了说:“信里明年结,那就是今年了,小田阿爹算是熬出头了,日子越来越好了。还有光宗也当了爹,这得回信,等今年托商队再带回去,还有一些礼。”
“我晓得。”黎周周拿了纸笔来写,爹现在想说,话在嘴边,便现在写,反正四个孩子还在吃饭不急。
黎大说的话也少,就几句,恭喜黎二得了孙女,一切平安就好,黎健安是年岁小你说得对放两年在读书,屋里银钱存多了踏实,我家屋顶的雪劳累你了我都记着,以后要是有机会了就回去看看。
黎周周从中润笔添了一些,比如说跟二叔说,让光宗媳妇先养好身子,别生的紧了容易伤着。他想了想还是没写上男孩女孩哥儿都好,不要太过偏重了。
因为写没用,光宗媳妇要是执念想生男孩,用嘴说没用,尤其在村中大家都这个观念,没男孩要被笑话,可能二婶对儿媳生了个孙女言语也带些失望,不管如何,周边环境在这,他们隔得远,说指定改变影响不了什么。
黎周周决定,下次托商队带信回去,给光宗女儿九月带个礼,略贵重好一些的,像是长命锁,打上九月的名字,做的女孩气一些。
这样一来,看重了九月,二叔一家肯定是会受影响,把这个孙女看重了,九月亲娘总不会苛待这个姑娘吧?
就算以后有了儿子,这女孩总不会过的太惨。
黎周周写完了先放一边收拾好,蓝妈妈说几位少爷都吃完了,也洗了,锅里烧着热水。
“我去看看。”
西厢屋门敞开,饭菜味都散了,苏家四个见人来了,立刻规矩站好了,一张张脸都是洗的干净,黎周周看了半点也没看出哪两位是哥儿。
“现在挨个说名字,叫什么,爹是苏家排行第几的?我是黎周周,算起来是你们表哥还有表叔。”有个哥儿是大舅孙子,那就比他小一辈。
四人吃饱嘴里还是肉味,那白面面条就算是过年都吃不了一大碗,更别提每个碗里还放着大片大片的卤鸭子肉,可香了。
之前在府县他们也能见见荤腥,都是做买卖剩下的肉汤肉渣,四人抱着碗吃香的舌头都找不到,做梦都觉得这是什么好日子,要是能留府县给石头哥帮忙,要他们干啥都成。
可两人不收他们,说要送他们去京里。
四人没去过京里,实在是害怕,京里比去府县路还要远,可杏哥儿阿叔说了,去京里他们要是做事利索干活勤快听你周周表叔的话,那就是有福了。
这句话四个人一直记在心里,从府县到京里走的脚磨泡了,睡在荒山野外的,有一顿没一顿的吃着干粮就冷水,也坚持下来了。
其实也不算苦累,在家里干活都这般。
可跟着掌事到了这院子大门,进来后,四人就怕了、慌了,这屋里这么大这么气派,听着比镇上的大老爷屋盖的还美,他们这样粗笨什么都不会的,要是没用被送回去咋办?
于是惶惶的让坐就坐,让吃八分饱——听不懂八分饱是啥,可吃完了一碗哪怕还饿着馋着也不敢多要一口饭,让洗就洗。
四人等到问话,挨个小声怯怯的报名字。
草儿、狗蛋、栓子、小河。
草儿和小河是哥儿,草儿十三,小河十二,小河是大舅的孙子。狗蛋是小河的小叔,同是苏家大房的,苏大年纪大,家里生的孩子最多,一串串的。
栓子是老三家的。
俩男孩都是十四五的年岁。
问了名字,黎周周跟人对上,让草儿和小河睡这间屋,隔壁俩男孩睡着一屋,一会去洗澡间洗干净了,他帮忙给俩哥儿洗,头发得好好篦一篦。
“草儿和小河先洗。”黎周周说。
俩小的乖乖跟着黎周周身后。
家里的洗澡间就在西厢房旁边的耳房里,蓝妈妈早添好了一大桶热水,皂荚都备好了,还有丝瓜做的搓澡的。
蓝妈妈知道这俩是哥儿还惊了下,都瞧不出来,这会添完水也没走,问她来伺候两位少爷。
“叫他们名字就成了,我来洗,蓝妈妈多烧些热水,我看一桶不够,还有盆也拿过来,先拿盆洗一遍。”黎周周对怎么洗都有经验。
他以前在地干活时,脏的跟个泥人土人,直接泡桶里那这一桶水不得白费了,先拿木盆打了热水擦洗几遍,再泡泡热水搓一搓,打了皂荚这就清爽干净了。
蓝妈妈便关了门出去了。
草儿小河都乖巧,让脱衣裳就脱衣裳,麻利的很,知道是给他俩洗澡,都不敢让黎周周帮忙,说自己洗会洗。
“这盆里热水,你俩先互相沾着搓洗两遍。”黎周周卷了袖子,一看两个的头发,枯黄不说都打结了,篦子是梳不开,上头沾着白白的跳蚤虱子,要是挨个弄费时间了。
“我给你俩头发先都绞了?”
两人年纪还小,绞短了些也不碍事。
草儿小河自然没问题,忙点头。
一通收拾,蓝妈妈是拎着污水桶,一桶一桶的往外提,等草儿小河全身上下洗完了洗干净了,用了半个多时辰了。
两人身上衣服干净,头发长短在耳朵下面,虽然毛躁可头皮清爽不痒了,两张瘦巴巴的小脸,两双大眼睛看向黎周周,虽然说不出伶俐话,可充满了感激感谢。
“去外头院子晒头发。”
黎周周说。
轮到了俩男孩,那就不能是黎周周动手洗了,让爹帮忙看些,“头发上的虱子太多了,梳不通先给绞了。”
黎大也是这意思,家里还有福宝,那得洗的干干净净了。
黎家院子一上午都是在洗刷刷中度过。
另一头,顾兆在宫里吃宴也是吃的拘束,因为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比他官阶大,且大很多,他坐在后头了,不知道为何,还有人来同他寒暄,大多是资历深,年纪大,做他的长辈,端着架子夸赞他几句。
也不算寒暄。寒暄是有来有往互相客气吹捧,而现在就好比过年了,家里亲戚长辈八大姑七大姨的夸你:这次期末成绩不错,表现的好,以后大有可为云云。
顾兆只需要当个谦虚低调恭谨的晚辈,做出微笑,应声,您说的是,说得对。这些简单附和词就成了。
但微笑也很费脸的。
顾兆是和严二哥杜若琪坐在一处的,圣上还未来时,露天举行的宴会,官员皇子们还是比较松散,没那么多规矩,毕竟康景帝这个宴会打的名号就是君臣一家热闹热闹。
现在早上到场的都是官员,皇子们略晚一些到,快到晌午时圣上到,宴会就开始了,吃吃喝喝看歌舞表演,各位皇子的献寿礼,前面这一摊就差不多结束了,圣上先走,走前让各位爱卿不要拘束,同乐,官员们也不是真来吃席的,在留了半个时辰左右,就能陆续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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