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吧。”戴嫔尝了一颗荔枝,便不吃了,拿着帕子按按嘴角,说:“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其实也不是为了一口吃的,那小太监说话机灵,先给我这儿送一盘,那就是旁处也有,我这儿也不是稀罕的独一份。”
“可我也不求独一份,只求圣上能多看看十一,他打小就上进,读书是顶好的,可怪我不受宠拖累了他——”
大宫女便说:“娘娘是嫔妃,一宫之主,诞下龙子有功,十一皇子最是孝顺,定不会这般想,也不爱听您这么说。”
“是了,我儿孝顺。”戴嫔笑呵呵的不说丧气话了,她倒是没什么野望,就只希望圣上多瞧瞧看看十一,能给十一寻一个好亲事,以后啊,要是哪位新皇坐上位置了,有朝一日她能出府跟着儿子过日子。
就是这般想法。
“荔枝收起来送皇子苑十一那去,跟他说这东西燥热,别吃太多上火了。”戴嫔吩咐。
大宫女说:“娘娘不留几颗?这儿还多着呢?”
戴嫔不言,下巴点了下示意,大宫女便知道没得劝,端着一盘子荔枝出去了,娘娘心里记挂十一皇子,什么好的都想着儿子。
大宫女拿了食盒装起来,内侍院送了一盘子一共十颗荔枝,娘娘尝了一颗,还剩九颗,数好了交给了宫里的单太监,皇子苑她们这些后宫的宫婢是不能去的,这地方得太监腰牌才能进去。
如今住在皇子苑的都是还未成年的皇子,十一十二十四三位,十一皇子年岁最长,预计今年就能在外建府,来年成亲搬出去了。
十一皇子有两位妾,还未娶正妻。
戴嫔宫里的单太监大热天的靠着墙角一处阴凉地行走,到了皇子苑递了腰牌给守门侍卫检查,进去后直奔十一皇子院,这门口看守的小太监见了他,口中甜甜蜜蜜唤单爷爷。
“皇子呢?”
“在正院里头歇着,中午回来写了一刻字,就说困乏躺下了。”
两太监一边说话一边往正院走,门口守着的太监见是戴嫔宫里的大太监,先是攀谈行礼,立刻进去找了皇子身边的贴身太监出来说话。
如此一来一往。
正院屋里睡着的十一皇子双手掩着腹,他自躺下后一直没睡着,肚子痛,额头冒着冷汗,怕是吃错了什么,因为晌午是和父皇一起用膳,十一皇子不愿让底下伺候的叫太医过来瞧。
这样晦气,万一父皇下次不叫他了呢?
饮了一些热茶,吃了几颗太平丸子,可谁知道肚子是越来越疼,肠子像是绞在了一起,十一皇子高声喊人,发现口干舌燥嗓子都是哑的,最后嘶哑着嗓喊了好几声,外头的太监才听见,连忙进去。
“狗东西。”十一皇子疼的脸煞白狰狞。
太监跪地上害怕,说:“回皇子,是单公公来了,娘娘得了一盘荔枝——”
话还没说完,床上十一皇子便没忍住,呕了一床。
这下几个太监都怕了。
“恭桶。”
又吐又拉的。
戴嫔宫里单太监瞧着不对,等小太监换了被褥,点了熏香,伺候皇子重新躺下,单公公抓着人压低了声问:“十一皇子身子不适,为何不去请太医来看看?”
“单公公,不是小的不请,是皇子不让请。”
“糊涂东西,要是皇子哪里——你一百条命担得起吗。”单太监恨不得拿大耳刮抽这东西,心里不住想真是倒了霉了,今个来送荔枝让他撞见了,要是有什么事,他也脱不了干系。
正说话间,里头守着的小太监急忙出来说:“不好了,皇子便血了。”
几个太监吓得当场腿软。
单太监进屋一看,屋里檀香味混着臭味,床上除了粪还有血。
这事情严重了,不是他们这些小东西能做主请不请的事了。立即去太医院请太医,整个十一院子人心惶惶的,单太监想跑,可知道已经沾上脱不开身了,只希望十一皇子平平安安,不是别的阴司事,就是简单吃坏了肚子——
“去紫宸殿给汪伴伴报一声。”单太监说。
汪泽田是一路陪着伴着圣上过来的,宫里太监年岁最长地位最高,唤一声伴伴是尊称了。
汪泽田没当值,这会正歇息刚用完饭,小太监来报说是十一皇子院里的事,汪泽田慢慢的喝了口茶,正小口小口吞着,连着茶叶也慢慢的磨着嚼,能祛除口里刚用过饭的味道。
他老神在在,伴了圣上快六十年了,见过的事大大小小的,早已稳如泰山,什么都不放眼底,给了个眼神。
小太监:“来人报说十一皇子上吐下泻便血——”
汪泽田噔的一嘴茶叶连着茶全咕咚咽进去了,站了起来,“你这个东西,说话连个缓急都分辨不出。”说着急匆匆去了外头亲自问十一皇子院里的太监,整了衣帽,带着小太监进内殿回话了。
“圣上。”
紫宸殿正殿中,圣上整个内阁阁老们说话,汪泽田猫着腰进去打断了话,康景帝瞧了眼,就知道有事,汪泽田不会这般冒失的。
“何事?”
汪泽田恭恭敬敬回话:“十一皇子院里来太监报,十一皇子身子不适,已经请了太医了。”
康景帝眼底一沉,让几位去偏殿等候。等官员一走,汪泽田快步上前,压低了声说:“十一皇子自午后用了一盏茶三颗太平丸子,歇了两刻后开始称腹痛难耐,一直到申时两刻,闹了肚子,便血了。”
“御膳房的太监大大小小送茶的宫女,奴才全扣了。”
“言太医在殿外候着,给圣上请平安脉。”
汪泽田一连贯的做的顺。
圣上年纪大,那言太医平日里就在偏院候着,汪泽田听到消息不对,便让小太监去请了过来。
不管如何先给圣上瞧身子。
这边言太医刚把完脉,跪地上不敢直视圣颜,说把脉查不出来,还望圣上怪罪,要用针灸——
康景帝准了。
等用了针,言太医脸色就变了,针尖黑了。
有毒,只是毒素甚微。
整个紫宸殿顿时陷入了血雨腥风来之前的沉静。
“动到朕的这里了。”康景帝眼底一片寒冷。
偏殿中,林太师与几位大人坐着喝茶,皆是安静,等了有两刻左右,殿里小太监回话,请各位大人回前朝办事。
说是请,一出去,紫宸殿外头原本守着的宫女太监,如今全都没了,羽林军也换了一批人把守,在场的几位人精嗅到了不对,可谁都没有开口询问,各自回前头了。
要变天了。
宫里发生的一切,也只有皇权中心那几位能探测到几分,十一病了,还是急病,至于旁的,太医闭口不言,就是戴嫔都不知道,只知道单太监送荔枝送到了傍晚还没回来,被锁在了皇子苑。
余下的十二、十四听各自太监回报,十一皇子院里来来往往的又是羽林军又是太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十二还差贴身太监去打听,自然是有去无回,羽林军见到鬼祟探头的太监直接给关了,管你是谁的太监,他们有圣上口谕的。十四直接冷脸让关院子一概人不许出去。
过了几日到了十五,圣上却停了早朝。
顾兆这才察觉出一丝丝的不对劲,可他没门路也不想找死去问,便自己继续看书写文章,第二册 发了不急——反正他觉得这个时候不着急。
已经六月十五了。
下班时,梁师兄来找他,说这几日不必去他府上学习了,老师说了你自己看看书就成,等下次再检查作业,没别的事就在家中别乱跑。
末了接了句:“……早早下值,别留久了。”
往日里翰林院作息大家伙都是早九十点上班,到下午三四点下班,唯独顾兆和严谨信是严格按照京官上班时间打卡,早七晚五,很少迟到早退,如今一听梁师兄这话,便点头说知道。
于是这天,顾兆和严谨信也是三点多,大家伙收拾走人,两人便也跟着走了。方六没来接,两人便走了会,撞见了正街上的两家车夫,叫停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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