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卖部门口遮阳棚下,冰箱里的冰棍中类繁多,贺裕打开后,挑了根绿豆冰棍,一旁凑上来一个人,是廖圆圆。
“等下能不能给我吃一口呀?我妈今天没给我钱,明天我请你吃冰棍。”廖圆圆说。
贺裕看了他一眼,问大爷这冰棍多少钱,大爷说五毛,他就又拿了一根,递给了廖圆圆,廖圆圆一拍他肩膀,笑嘻嘻的说“好兄弟”。
两人站在凉棚阴影下,不远处的货车旁,长得好看的女人涂着大红指甲,穿着一身与这个破旧小区格格不入的漂亮裙子,让人帮忙把货车上的东西搬上楼。
女人脚边,站着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小的小孩。
小孩一张脸白净,唇线绷直,眸子灵动,警惕又胆怯的看着这边看热闹的小孩,犹如警觉的小动物,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受惊。
“他是谁?”贺裕问。
那个小孩看起来比这一片的小孩都要漂亮,干净,贺裕耳朵被吵了一下午,难得看到一个顺眼点的小孩。
“新搬来的,”廖圆圆煞有其事的说,“我妈说那女的不是什么正经人,没有老公就生孩子了,不正经。”
贺裕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不正经是什么意思吗?”
廖圆圆愣了愣,挠头道:“不知道啊。”
“不知道的词别乱用。”贺裕说。
廖圆圆撇了撇嘴:“我妈就这么说的。”
贺裕没有再说什么,看着那边的女人和小孩,越看,越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拿冰棍贴在额头,凉了一会儿,感觉到冰棍有些融化了,绿色的塑料袋上渗出了水珠,把他额头也弄的有些湿漉漉的。
他拆开了冰棍,一口咬下冰棍,嚼碎,腮帮子一鼓一鼓,那边货车旁的女人和小孩上楼了。
这是贺裕第一次见到他们。
一群小孩看完电视,贺裕在这群小孩嘴里打探消息,把这一圈的关系圈都弄明白了。
傍晚,筒子楼一扇扇窗户传出饭菜香,每一层的走廊里,过一小会儿便有人探头出来叫自家小孩回去吃饭。
孩子群一个个的走了,最后只剩下了贺裕没人喊。
这场景属实凄凉。
楼道的灯坏了,一直没人修,到这个时间点,楼道有些昏暗,贺裕往楼梯走过去时,听到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他抬头,一个身影不受控制的往他扑来,宛若一个发射的小炮弹一样把他扑倒。
两人滚做一团,贺裕摔的有些头晕想吐,他躺在水泥地上,身上的小孩手忙脚乱的起身,怯怯的小声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故意的。”
小孩是今天下午刚来的那个小孩,害怕得说话嗓音都在颤抖。
结巴?
贺裕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没关系。”
手肘有些疼,贺裕看了眼,磨破皮了,伤口沾了灰尘,有些难看。
“我……”对面小孩捏紧手中的钱,抿着嘴看着他。
贺裕放下手:“要买东西?”
小孩点点头,低头小声说:“买、买烟……”
“那边。”贺裕指了指小卖部。
指了路,贺裕从他身旁走过,上了楼。
脚步声逐渐消失。
黎风然站在原地,紧张之后大脑放空,有些不敢相信——就……这样?
他以为对方会骂他,也可能会揍他一顿。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会不小心的闯祸,以前经常惹得别的小孩欺负他,今天一来,下楼梯的时候左脚绊倒右脚,一路往下跑,结果就是又撞到了人。
他本来都做好了被找麻烦的准备,而对方就这么放过他了。
贺裕没兴趣找小孩麻烦,他上楼后,在水龙头下冲洗了一下伤口,随便处理了一下,半个小时后,家里有了动静。
开锁声响起,门还没打开,贺裕已然听见了门外的说话声,夹杂着笑声,气氛很不错,房门打开,长相端正的男人和看着温柔的女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女人看到贺裕,一眼就发现了他身上的伤,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到贺裕面前蹲下,看他手上的伤。
“怎么了这是?”
贺裕一时不太习惯,僵了僵,想躲又没躲,半天憋出一句“摔了”。
这两人便是他的父亲和母亲。
女人说着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摔了就摔了。”男人弯腰摸了摸贺裕的脑袋,笑道,“男孩子嘛。”
贺裕:“……”
“你真是一点都不心疼。”女人似埋怨的拍了男人一下,转头去拿碘酒给他手臂伤口处上药,翻找药时,女人看到退烧药被打开了,转头又看出了贺裕脸色不太对,摸了摸他额头,惊慌失措。
“怎么发烧了?哪儿不舒服?”女人关切的问。
贺裕脑袋嗡嗡疼。
吵,但是好像不烦。
晚饭都没来得及吃,他的母亲说要带着他去小区诊所瞧瞧,贺裕小小抗议了一下,说他吃药了,但他母亲并没有把他带到抗议放在眼里。
贺裕在小诊所吊了水,他父亲来给他们送了饭,吊水的时间很慢,贺裕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八点了。
这间屋子一共有两间房间,一间主卧,夫妻俩睡,还有一间就是贺裕睡的小房间,贺裕再看这间屋子时,似乎细节里都能感受到温情。
半夜里,贺裕半梦半醒间,听到楼上乒乒乓乓的响着,他看了眼天花板,掀着被子盖过了头顶。
贺裕的烧在一晚之后就消下去了,发烧过后康复的身体精神多了。
现在正值暑假,贺裕不用上学,但需要写暑假作业,他会想到这一点,还是因为今天廖圆圆拿着作业过来,想要抄他的暑假作业,得知他也没有写,愁眉苦脸的打算跟着他一起写。
贺裕拿着笔刷刷的写过去,廖圆圆怀疑他是乱写的,还问:“老师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发现。”贺裕说。
“你今天是不是不高兴啊?”廖圆圆问。
贺裕:“没有。”
“你今天的话好少。”廖圆圆说。
贺裕:“是你的话太多了。”
廖圆圆说是写作业,作业拿过来半天了,也没怎么动笔,不是这里痒,就是那儿难受,他东拉西扯的和贺裕说着话,感觉贺裕今天话特别少,说着说着,他又说到昨天搬来的那户人家身上去了。
他说他看到那个小孩了,在窗户口被他妈妈按着打,还默不作声的。
“好像就在你家楼上——太可怜了。”廖圆圆说,“我妈妈都没有那么打过我。”
贺裕:“……”
昨夜的动静似乎有了解释,贺裕停下笔,看了眼天花板。
初步印象,家暴和结巴。
除了昨晚的动静后,后面几天里,贺裕都没再听楼上有过什么大动静。
小孩的生活很简单,学习以外就是玩,并没有太多需要去额外承担的压力。
贺裕每天写写作业,再和廖圆圆出去鬼混一圈,回来晚上就吃饭睡觉,他没再见过楼上的漂亮女人和那个白净的孩子,直到四五天之后。
晚上七八点钟,他的父母回了家,温柔的女人在厨房忙着,饭菜香传出来,八点半,两碗家常菜端上了桌,一份大白菜,一份豆腐里面还有点肉沫。
“吃饭了。”女人喊了声。
贺裕放下写作业的笔,他爸关了电视,三人坐在客厅的那张小餐桌边上,他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贺母和贺父聊着今天的一些琐碎的事。
家里水龙头坏了,总是在滴水,贺母让贺父修修,两人说着说着,便说到了楼上搬来的新住户。
“今天多亏她了,要不我钱包都被偷了。”贺母说。
贺父:“是该好好谢谢人家。”
“等会我下楼去买点吃的吧。”贺母道,“她家里好像还有个小孩,和咱们小裕差不多大,她一个人带孩子,挺不容易。”
贺裕从他父母嘴里,差不多明白了事情原委,贺母今天差点被贼偷钱,恰好被楼上的女人看见,提醒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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