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楚舜去凌聿庚殿中寻他, 门外的弟子问他何事,他道昨夜凌聿庚给的心法, 他有几处不解,想来求问。
凌聿庚盘腿坐在殿内, 自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昨晚的事儿让他感觉楚舜有些奇怪, 不想与他太过亲近,免得徒增烦恼,既不是太重要的事, 他传音给门外弟子,让对方说他不在。
门外弟子照说了,“宗主不在殿内,请回吧。”
楚舜又问:“师尊去了何处?”
“这便不是你能管的了。”弟子道,“合欢宗上下,宗主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哪会同我们汇报。”
“这样。”弟子拿出一张纸,“你有哪处不解,便写在纸上,待师尊回来,我再拿给他看。”
楚舜看着弟子手中的纸和笔,又侧头往门口看了眼,低头片刻,道:“我手上有伤,不知……可否劳烦替我代笔?”
殿内香炉中白雾萦绕,凌聿庚闭着眼,感觉到少年失落的背影消失,莫名有几分可怜的意味。
片刻后,殿外传来弟子的声音,他道了声“进”。
弟子进来,把手中那张纸递给了他。
宣纸上的墨迹还未干,凌聿庚接过看了两眼,提着笔,在宣纸上落下,替楚舜不懂之处圈出来,做了详细的讲解,递给弟子,让他晚些再交给楚舜。
弟子虽不懂为何凌聿庚明明在里面,却又和楚舜说不在,还是应了声“是”。
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凌聿庚想起昨夜楚舜那薄弱的身体,吩咐道:“去孟长老那儿后山买几只灵鸡回来,煲汤给他送去。”
该好好补补身体才是。
一个时辰之后,楚舜便收到了凌聿庚的回信,信上字迹飘逸,铁画银钩,遒劲有力,都说字迹可窥见为人的风骨,这字倒是很贴合男人那一张脸。
他指腹在字迹上摩擦一二,将纸放在了一旁的抽屉中。
两人接连几日都是这般,一人上交作业,一人批改作业。
这日辰时,楚舜和门口的弟子交接后便离去,在穿过回廊之时,他看到了一道比他矮上许多的身影,一张脸美的雌雄莫辨,穿着合欢宗弟子服,脚步雀跃的到了凌聿庚殿门口。
楚舜看到他仰头与殿门口的弟子交谈两句,那扇一直关闭着殿门,打开了。
楚舜脚步一顿,看着江朝允进了殿内,殿门再次合上,隔绝了他窥探的目光。
他收回了视线,偏头看着木质回廊栏杆边上的湖泊,水面上漂浮着荷叶,水中金鱼摇尾游过,荡开层层波澜。
原来不在,是骗他的。
“师尊!”十三四岁的少年站在殿内,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
凌聿庚手中拿着一本书,书皮上几个大字——《炼器之从入门到精通》,他将书放下,问:“何事?”
面前的少年脸蛋白嫩,长相明媚,是他底下最小的弟子,大家都叫他小师弟,五岁就被纳入了宗门,名叫江朝允,天真又带点骄纵。
原身很宠爱他,因为原是把他当成自己炉鼎来养的。
少年左右张望,像是在找什么。
“师尊,我听人说,你收了其他的弟子,这事可是真的?”
凌聿庚没有否认,“待过段时间,他伤好之后,你们自能见到。”
少年撇了撇嘴。
原剧情中,江朝允对楚舜最初也是不喜,因他本从小就是宗门中最小的师弟,后被取代,自是有不快。
但后来也被楚舜收服了。
“往后,你便也是师兄了。”凌聿庚知他在意什么,淡声道,“好好照料小师弟。”
“师兄”二字让江朝允眼眸转了几下,乖乖“哦”了声。
这次闭关出来,师尊对他就不如从前那般宠爱了,上次他和师兄打起来,师尊还罚他赔了师兄房里损坏的物件儿。
他咬了咬唇,又问:“还有……我听说师姐她出事了……”
“命牌仍在,我已派人去寻,不必过于担忧。”
——
凌聿庚派了人在楚舜那边照料,知晓他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他寻思着要为楚舜寻一把趁手的剑。
修士的第一把剑,可谓是很重要。
凌聿庚对这事儿上了心,身为人师,自是要尽责。
但他现看现学,材料也不够,炼器房中,凌聿庚一手拿着书,一手往炉里炼化材料,控制火候,再将材料融合,炼制的只是一把低级武器,一道白光闪过,一把剑出现在他眼前,但还没坚持会儿,剑就“咔嚓”一声断成了两节。
少了材料果然还是不行。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从炼器房中出去,回殿中之时,察觉到了灵气波动。
殿内空地之中,两人的剑交错,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旁的竹子被凌厉的剑意削成了两节,窸窸窣窣的落在地上,空中竹叶飘荡。
两名少年手持剑,剑意凛然,江朝允有些招架不住,咬着下唇,拧眉撑着,今日他来找师尊,恰巧就碰上了楚舜,叫了他一声他竟不应,还用眼角看他,长得还……还挺好看,他最是不喜旁人比自己还好看,便想好好教训他,但没想到这个新来的这么不好对付。
楚舜剑意一滞,侧头往院门口看了眼,江朝允眸光微闪,抓住这个契机,一脚踹在了他心口,楚舜侧身躲避的动作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剑落地的声音清脆。
凌聿庚刚进院门口,就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朝门口飞来,他伸手将这天降之物接住,人稳稳的落在了他臂弯间。
少年重量轻飘飘的,这几天吃的东西也不知长到了哪儿,这么一摔,脸色苍白,唇角溢出血来,还未完全养好的身体如何能经得起这般造作。
“师……师尊……”江朝允尾音发颤,没想到他回来得这么恰巧。
凌聿庚:“怎么回事?”
江朝允道:“他……他对我不敬在先!”
楚舜捂着胸口,气若游丝,垂下眼帘道:“江师兄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当真如此?”凌聿庚把楚舜放了下来。
江朝允看到凌聿庚冷冰冰的脸色,吓得脸色煞白,“师尊……对、对不起……”
“合欢宗门规,可还记得?”凌聿庚问江朝允。
合欢宗门规不多,但江朝允磕磕巴巴的背了两条,便背不出来了,凌聿庚罚他回去抄门规,江朝允看了眼站在凌聿庚身旁的楚舜,气鼓鼓的离开了。
“师尊。”
凌聿庚转过头,和少年凤眸对上视线,少年又垂下眼帘,盖住了黑眸,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也长了些肉,他道:“我给师尊丢脸了。”
“何来丢脸之说。”
“江师兄年岁比我小,却已取得如此成就,而我……”
“不必妄自菲薄。”凌聿庚道,“进来,我替你看看伤处。”
两人进了房中,房间的门没有关上,外面阵阵清凉的风吹进来,楚舜坐在桌边,看着男人的侧脸,轮廓线条凌厉冷漠,不近人情。
凌聿庚微凉的指腹搭在他腕间,替他诊了诊灵脉,眉头一动,“你筑基了?”
灵脉中似还有一缕黑气,不待他细看,楚舜的手就收了回去。
“是。”楚舜说,“今日本想去和师尊说这事……可师尊不想见我。”
“我今日——”
“师尊。”楚舜偏过头,留给凌聿庚半张侧脸,手搭在腿上,“不必再骗我了。”
他绷着唇角,闷闷的低声道:“师尊若不愿教导我,直说便可。”
“没有。”
“我那日看见了,师尊在我走后,见了江师兄。”
凌聿庚:“……”
突然的,觉着自己像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叫师尊不喜了。”楚舜黑发从肩头落下,声线沉着,抬头看向凌聿庚,黑眸中清澈而又执着的望着他,里面含着纯粹的孺慕之情,又有些委屈的红了眼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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