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安喝了几口,又拿着铁盆让灰灰喝着剩下的。
农夫也坐着倒水喝,看他和骡子共用一个盆,眼生疑惑。
柏安笑着道:“我给它喂过药,很干净的。”
“给骡子喂药?”农夫更加疑惑了。
柏安点头,把盆放到地上让灰灰自己喝,也跟着坐下来,“不止人会生病,家畜也会生病,适当用药,对人对畜都好。”
平时柏安煎完药渣,就把骡子也能吃的药渣和草料混合在一起。
农夫看了眼皮毛发亮的健壮骡子,将信将疑,“你是大夫?”
“是啊。”
“呀,那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们的小村庄人并不多,连个大夫都没有,平日里生点小病小痛,全靠祖祖辈辈口传下来的偏方治病。
“我是出来游历的,找人,你见过这个人没?”柏安拿出小像,让农夫看个清楚。
农夫摇头,“没见过,不过我整日在地里干活,你若是要找人,就去问村里的刘挑子,他是个走村串户的货郎,见得人多。”
柏安休息够了,问清货郎家住何处,便又谢过农夫,牵着灰灰往村里走去。
那农夫拎着铜壶,碗倒扣在壶上,扛着锄头跟在他身后。
“不用给我带路,我自己问人就可以。”这人真好,又给他水喝还要给他带路。
农夫憨憨一笑,“走吧,你真是大夫?”
柏安点头,“这还能有假不成?”
“怎么没有?前两年刘挑子他老娘生病,怎么都瞧不好,村里来了个游医,说他的药包治百病,一颗药二十两。刘挑子一咬牙,买了颗药给他老娘,当天便下床给刘挑子擀面条,还能出来挑水,大家都说刘挑子这钱花的值,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刘挑子不见他老娘起来,一进屋才发现他娘人都凉了。”
柏安细细思考,“他娘吃了那药,可是脸色通红,精神异常亢奋,不怕冷,浑身燥热?”
“是嘞,她还说那就是神药,吃了之后浑身是劲,下地干活都不成问题。刘挑子嘴硬,说他娘吃的就是神药,可村里人都说,那游医就是个骗子,你是大夫,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
柏安无奈摇头,大概猜出那游医所谓包治百病的药是什么了,五石散,又名寒食散,中药散剂,服食有瘾,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掏空食用者的身体。
对体质虚弱的人来说更是犹如毒药。
听到“毒药”二字,农夫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唉,你果然是个大夫,村子到了。”
正如农夫所说,这是个小村庄,从村头走到村尾,不过十来户人家,鸡走狗叫,孩童穿着肚兜赤脚追去。
倒是一片怡然自得。
“大嫂,挑子在家不?”
刘挑子家住在村中,柴门,一眼便望穿小院,一妇人正在舂米,抬脸见到农夫便叹气:“在床上躺着呢。”
牵着骡子的柏安,一袭白衣,看着就和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她停下动作,叩响狭小的木窗,“当家的,柱子来了,还带人来的呢。”
“大嫂,你别怕,这位是大夫,刚才找我讨水喝,他找人,我就想挑子去的地方多,说不定……”
“我不看大夫!走吧走吧!”房里传来粗噶的呵斥,呼哧呼哧,刘挑子喘的像是破风箱似的。
“就是,我们家也没银钱了,”妇人叹口气,“柱子,他从哪来的你就带他去哪去,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农夫为难地看一眼柏安。
柏安唇角勾起,“这位大嫂,我看病不要钱,你只要帮我看看可否见过这个人即可。”
“不要钱?”那妇人转身离去,又转身回来。
“对,我从清水镇过来,在那里开了一间药堂,不知你们听过没有,我看病从不要钱。”
“小大夫,你看病不要钱,那你怎么养活家呢?”柱子也疑惑地问他,这该不会是个骗子吧?
柏安呵呵笑着:“谁有钱,我赚谁的。”
“那你进来吧,”妇人打开柴门,半信半疑,“你真不要钱?”
“真不要。”
“当家的!这个大夫说不要钱!你快给他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
妇人小心翼翼地捧着小像进到屋里,柏安也跟过去。
“大夫,你给人看病真不要钱?”柱子又问一遍。
“不要,不过若是有什么不值钱的稀罕东西,我倒是要的。”柏安说的含蓄,若是有什么秘籍、药方,变现可比要钱快多了。
“不值钱的稀罕东西……”柱子苦大仇深地想着,片刻后把锄头铜壶往院子里一放,一溜烟跑没影了。
低矮的泥巴稻草屋里采光不好,里面弥漫着腥臭气味,柏安掀开布帘,地上用青木灰盖住一滩一滩的血迹。
躺在床上的干瘦男人,就着妻子的手,仔细看着小像上的人。
气若游丝地:“这人,我确实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你在哪见到的他?”柏安走到床边, 熟练地掀开盖在刘挑子身上的厚重被褥。
如今已是夏日,可等柏安看见他胸前的伤时,才明白他是失血过多, 体寒发抖。
刘挑子胸前贯穿一道刀伤, 从左边肩胛骨到右边小腹,若是再往下半寸,只怕肚皮就会被划破, 露出内脏。
伤处敷上草木灰, 简单处理过,可还是不够, 伤处已经溃烂,再一试探刘挑子的额温, 只怕是伤处发炎, 邪风入体。
“三日前, 我去镇子里时见过他。”刘挑子十分虚弱, 说一句话眼睛就要往上翻。柏安检查,发觉他的炎症已经很厉害了。
“大夫,他还能好吗?”妇人紧张地问道,他们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可都没长大成人呢,怕他们害怕哭哭啼啼影响刘挑子心情,昨日便送去她娘家了。
柏安道:“我尽力一试, 大嫂, 麻烦你去烧些热水, 家中可有烈酒, 也拿来些。”
“烈酒, 没有。我去村里问问。”妇人匆忙离去。
柏安接下刘挑子的任务, 喂他一颗小还丹,先保住性命,丹药下肚,半盏茶的功夫,刘挑子精神气就好了许多。
他脸上却不见高兴,满是害怕,“大夫,我明日是不是就要死了?你把我媳妇叫进来,死之前我想再看一眼孩子们。”
柏安无奈摇头,给他把脉,“放心吧,有我在你就死不了。你继续说在哪见过他吧。”
柏安模样出众,说话时如春风一般,云淡风轻,刘挑子依旧害怕,可又平生几分安心。
这样的人,何苦来骗他一个货郎呢?还不找他要钱。
刘挑子稳住心神,仔细回想那天的情况,这才娓娓道来。
“前几日,镇上举办沐神节,我挑了一担子时兴的首饰摆摊去卖,晌午就在镇口老刘家的面摊上吃面,那是我表房舅舅,然后我就瞧见画像上这人从镇里出来,身后还追着一些人,听他们说,这人是看病不成,无辜伤人,想找他讨个说法。”
“我瞧着他长的模样挺好,又没带刀又没带剑,像个富家公子,怎么会欠药钱呢,就好奇去看。可谁知道,打镇里又出来一批人。江湖人士,骑着马,拿着兵器,嘴里嚷嚷着什么魔教受死,他们叫人闪开,我眼瞅着摊上的货要被糟践了,哪里敢抽身,唉,我都没看清是谁,只觉得身上疼,要不是我表舅舅,只怕我血都要流干了。”
“大夫,酒来了。”妇人交给柏安半壶酒,又匆忙去端热水。
柏安轻嗅那酒,高粱酒,酒味挺浓,“你真是倒霉。”
“可不是?”刘挑子一脸愁苦,他不仅受伤,货也没来得及卖出去,家里更是雪上加霜,“这些江湖人士啊,唉,要不怎么说,见面都得绕道走,哎哟!”
柏安把烈酒浇到他伤处,细细清洗创口,刘挑子忍不住叫出声,可等见到柏安拿出一把银制小刀和镊子时,他吓得满头虚汗:“大夫,你这是要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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