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姜绝对是撬棍,哪怕柏安是蚌,他也能以一种刁钻无害的方式使劲撬开他的壳。
想让他等待柏安主动敞开心扉?
不可能。
骆驼的速度不算慢,不远不近地跟在羊群后面,杂技四人组跟在他们后面,不远不近。
他们亲密地共骑一头骆驼,就像是依偎在一座摇晃的孤岛之上。
阳光热烈,照得柏安眯着眼睛,“也没什么不开心的。”
良姜冷笑:“我让你不开心了。”
怎么就扯到他了?柏安一个头两个大。
“你没有让我不开心。”
“我现在功力失去大半,若是疯人王赶来,你把我丢下好了。”
“不要胡说,我不会把你丢下的。”柏安有些无奈。
“你就是这样口是心非,即使不愿意保护别人也要习惯性去保护别人,所以你不开心了。”
良姜艰难地说着这些话,有点弯绕。
但柏安听明白了,还是在绕着弯子对他的话耿耿于怀呢。
话说有孕是不是会改变人的性格啊?男人怀孕也不例外吗?
想到卜世杰发来的孕期注意事项,柏安在心中腹诽。
这个时候,丈夫是一定要给孕夫信心,鼓励他的,要不厌其烦,有耐心。因为孕夫心情不好也会影响身体,恶性循环。
柏安道:“你不是别人。”
“我是谁?”
“我的夫人。”
“我会杀了你。”
柏安笑得弯下腰,良姜扶着他不叫他跌下去,将他拉着靠到自己身上,“快说,为什么不开心!”
啊,良姜真的是咬定一件事情,不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就不会放弃。
柏安不敢靠在他身上,怕压着他的肚子,可良姜却冷哼一声,压着他,二人背腹紧贴。
“快说。”良姜压低声音威胁。
柏安无奈望天,他们离雪山越来越近了,天上太阳那么大,却也不觉得燥热,还有几分凉爽。
仔细想想,为什么习惯性保护别人会让他不开心呢。
其实保护别人,站在别人的位置上换位思考,本来就是他的性格,包容,温柔,仔细,这些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优良品质。
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夸过柏安,他有同理心,能够理解病人的病痛;他能够包容病人生病时的无理取闹,能够仔细考虑到病人生病的方方面面……
柏安也一直以爷爷为榜样要求自己,尤其是后来他自己生病,对病人的痛苦和求生欲更加能够理解。
可这些所谓的好的品质,在他寄住在叔叔家后被全部推翻,换来的是无尽的打压。他温柔是装的,耐心是演的,总之什么都是他的错。
哪怕柏安知道他们是故意的,可还是会痛苦,会怀疑自己。
每次痛苦,他总是会想到小时候,那时候他有爸爸妈妈,有爷爷,他也曾被保护得很好。
可现在无论有多么痛苦,都不会有人在意,更不会有人帮他解决,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用,还是要一个人扛,说出来会被同情、怜悯,然后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会保护别人,本应该是好的品质,可却蒙上柏安长久以往的痛苦阴影,和没有人会保护他挂钩,所以提起来时会下意识觉得不开心。
“可能是我也想被别人保护吧。”柏安云淡风轻地解释着。
他早就已经想明白了,他只需要强大,做自己,甚至无需别人掺和到他的人生里,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就可以了。
良姜紧紧地抱着他,“就这?”
“对啊,就这样。”
“哼,我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半晌。
良姜郑重地,却又带着些别扭,小声在他耳边承诺道:“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会保护你。”
沉默。
柏安一直没有回应,良姜有些羞恼,“你,你不说点什么?”
柏安抽了抽鼻子,“我要是说我感动哭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有出息?”
良姜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阳光下,柏安的脸干干净净,没有泪痕,眼角倒是有些发红。
良姜鼻孔出气,轻哼一声,“骗子。”
柏安只是笑,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了。
笨蛋良姜,他要是这么容易就让眼泪掉下来,以前受过的委屈都够他哭出一条河了。
那太丢脸了。
他们中午没有停下,洛桑一家人骑的是马,他们急着回部落,都是在马背上吃肉干喝水,柏安一行人也不例外。
良姜没有胃口吃肉干,新鲜的烤羊肉倒是能吃一点,幸好很快就会抵达部落,柏安也没有逼他进食,而是不断地给他输送内力。
长庚星升起时,部落里有人骑马出来迎接洛桑一家人,柏安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却看见洛桑遥遥伸手指向柏安。
很快就有人骑马过来,洛桑给柏安介绍:“他叫金刀,是巫的护卫,他告诉我们,最好先不要回部落,部落里的疫病正在蔓延,数不清的牛羊生病,就连人也染上……”
洛桑的丈夫扎西也染上牛羊疫病,倒下了。
“你就是洛桑他们请回来的大夫?”金刀骑着一匹很高大的黑马,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柏安,有些不屑,“巫都没有办法,他一个小小的中原大夫能做些什么?”
“洛桑,让他们滚吧,部落不需要不信仰狼神的人进入,就是这些外人,他们的到来惹怒了狼神!”金刀愤怒地嘶吼着,一只手放在腰间弯刀之上。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无臂虎他们也赶到柏安前面,紧张地和金刀对峙着。
柏安翻身下骆驼,温和地试图和金刀讲道理,他既然已经来了,就不可能再走,“我可以不进你们的部落,你可以把生病的人抬出来让我看看什么情况。”
“滚!部落不需要你们这些外人的帮助,巫已经在祈求狼神降福,很快他们就会好起来,离开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金刀会这么愤怒,他脸上青筋直冒,指着来路让柏安滚开。
一声冷笑在身后响起,下一秒一道人影从柏安头上飞过,是良姜。
他手中鞭子卷起金刀,将他甩下马,自己稳稳坐在马背上,马儿抬起前蹄,想要把他从背上甩下去,良姜却像是粘在上面一样。
黑马带着他狂奔,柏安吓得头皮发麻,连忙追了过去。
金刀愤恨地捶打着草地,洛桑过去安慰他:“金刀,柏大夫是个很厉害的大夫,他救了一个姑娘的爹,那人肠子都掉出来了,被他救活,就让他进入部落试试吧!”
“白玛……已经被巫送进神山了。不用这些人,我们照样可以降伏狼神!”
洛桑愣在原地,白玛是金刀最小的妹妹。
“为什么?梅朵不是刚被送去不久吗?”
很快她就想明白,都是因为疫病,巫对疫病无能为力,他们只能送去更多的女孩子,祈求狼神降下神威。
可狼神…真的会庇佑他们吗?
良姜再回来时,金刀的马变得非常温顺,那是金刀成年时亲自驯服的野马王,高大威猛,除了金刀,它不许任何人出现在它的背上。
柏安也被良姜带了回来,坐在马背上,再看向西京四秀他们,确实是高高在上的俯视,这马都快有两米了……
好羡慕,为什么他不会骑马。
见柏安回来,洛桑连忙上去解释情况,“柏大夫,求求你救救我们部落吧,金刀的妹妹白玛也被送给了狼神。”
这次金刀没有再说什么,他是部落里最勇猛的武者,却在良姜的鞭下如同四五岁的孩童,他根本无法阻拦。
“驾!”良姜驾马朝雪山下的部落奔去,还不忘恩赐般地对躺在地上的金刀说一句:“现在它是我的坐骑了。”
马跑起来就是拉风,闪电似地奔腾在草原上,很快就把洛桑等人甩在身后。
矮脚孙一挥手:“兄弟们!跟上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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