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特不喜欢格兰登,可他也从未打算就这样送一个到目前为止只是在帮助“埃米特”而还未开始他“利用”的格兰登去死。
灵魂体的纠葛他会有别的方法再报复回去。
他快步向前走去,听着脚步声,忽略掉远处黏稠液体洒落的嗡鸣。
而后一步一步迅速靠近,直至撞上一个有些温暖的物体。
埃米特睁眼看了下,确定好方向,却也因此不得不让那建筑再次出现在他视野。
他们已经快走上那些白色的石英,而鲜红的血色已经漫延至他们跟前的台阶。
埃米特拿起了笔,再次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
还不够。
只是这样还不行。
他用左手握住了格兰登,拉扯着人往上方走去。捏着格兰登的手极为用力,骨头崩在皮肤上与血液相衬显得更加突出。
要从这里活着离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为此他必须得不停的、不停的、不停的去破坏掉……他的这件“衣服”。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发木的脑袋做出如此“反抗”之事似乎已经占据了他所有思考能力。直至走到绳子边,埃米特用一只手将格兰登系带的绳子捆上,又扯了扯以示拉人。
而后他便再次转过了身,朝向那座建筑的遗迹。
可就在他将要行进时,他的手腕今天第三次被同一个人拉住了。
格兰登并没有恢复正常,他还是不会说话,眼神也还是那样,缺少了点让人讨厌的感觉。埃米特不知道他脑袋里到底在做了怎样的挣扎,会不会比他如此行动还要伤害自身。可埃米特忽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不喜欢格兰登了。
或许以现在的身份是可以作为朋友。
他将沾了血、缺少了笔盖的钢笔别在了格兰登的衣领上。空下来的右手虚虚握住,翻书杖顺从地出现于他的手中。站到这里,建筑带来的影响已经减缓,疼痛让他比格兰登清醒要早得多。
就好像重新握住了自己应有的力量一样,埃米特心里也平静了下来。他对格兰登笑了下:“上去吧,现在不是你能插手的事情了。”
第173章
他会使用这个仪式, 哪怕以肉l身使用,每一次自身都会减少一些。
眼下前去探路的已经死亡,格兰登再次侥幸被他救下, 也应当不会再出现其他问题。而且他重新拿起了自己的东西。
左手手掌的伤口并未完全愈合, 再次撕裂伤口所带来的痛苦相比于整条痛到麻木的手臂而言不值一提。
埃米特思绪清晰了一瞬, 他记起来了该记起的事情, 也想到了一点接下来行动的方式。
他深吸了一口气,等格兰登从他眼前彻底离开,而后才转身面向那处建筑遗迹的方向。这个距离的观看只是略微受到影响, 但并不严重。他握紧翻书杖, 再度开启了逐羽仪式。
要维持清醒走到目的地很困难,但他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埃米特也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可以这副模样去做还是第一次。他抹下来一块黏连着血粉色半透明物体的皮肤, 轻轻放置在了天秤幻影的一段。
他需要头脑的清明,需要独立思考的能力。
天秤被压下又缓缓归正,一瞬间一切被阻隔之物都变得明晰起来, 埃米特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思绪有这样灵活过。
许多东西同时涌现出来, 一些微不足道难以联想起来的记忆也迅速被看不见的线缝纫成片。
他想到这些杂草在这里生长就有些异常,又想到那些虫子的鸣叫声和第六章 有关的那个梦境里的细碎声音相似。
更重要的是,他想到了在那座台上,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站上去,可也不应该在这样远的距离就受到影响。
他有了些猜想,继而因此抬头看向天空。
白日将隐匿所有星辰的踪影,可夜晚不会。
于是他再度取下了一块皮肤, 放置到了天秤之上。
他想, 他需要一个黑夜。
这份夜晚的衣裳会隐匿去他的身影, 遮盖掉他手中的“刀刃”。同时它又会让那些被隐匿与白日的东西在黑夜中展现, 为他解开疑虑。
天秤并未归正,可在他潜行不到十步后,黑夜依旧降临了。
埃米特扫了一眼那杆天秤,又抬头看向远处建筑的方向,只见那处辉光阵阵,而天空之上的一颗星辰的光芒却剧烈到前所未见。
看来他没有猜错。
埃米特想着,不再犹豫,直直地朝着那方向前去。
天秤并未收回,他每向前前行数十步,左手手臂上被割裂的部分就消失那么一部分。当他踏着血液走到遗迹之上时,左手手臂上已经坑坑洼洼不剩一点皮。
他站在曾经的高台上,记忆中这里曾经有一张无比宽大,好像一张床的石桌。如今这里是一片凹坑,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山壁,石桌也已经坍塌,仿佛它只是被安置在此处的一块更高的台阶。
“台阶”下,探路两人的遗体就倒在前方,手上还捧着他们自己的一部分,为某些不可见者献上一束光。
很快,埃米特就感受到了自己的理智岌岌可危,一种异样的慌张和紧迫感包裹了他。
他需要赶快找出一些东西,如果不找出某样东西,他很快就会像这些人一样,倒在这,甚至不理解自己为何倒在这。
地上有刀但他没有伸手去捡,紧迫感压着他,逼他立刻用指甲扣进自己左侧脖颈,撕下一块零碎的皮。
这一块皮为他多换回一会呼吸的时间。埃米特来不及感慨和恍惚,立刻转头朝向四周看去。
“奥西?”
他得寻找到一个“人”,一切指引已经足够明显,如果对方真的与他有过什么渊源的话,此刻应当可以有所交流。
埃米特感受到他自己垂在脸颊边的头发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因为这声称呼而展现了些许情绪。
他安静地等待了片刻,在准备再次撕下一部分来维持脑袋运转时,身后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你知道?”
他转过身,看向对方。
和记忆中相似却又有着细微差别的少年人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可眼中的困惑却并不少。
“我不记得你。”对方又说,“你从未呼唤过我的称谓,我也并不记得我放过任何存在离开……”
他声音忽然停顿住了,再次开口时平增了几分沙哑:“除非你是那个我曾经向你作答的人。”
埃米特对于和奥西的记忆没剩多少,就对方所说的这几句话,他也忽然有了些猜测,也因为这份猜测心中生起一些作为一个“普通人”而言不应当对“司星者”而产生的郁闷和愤怒。
这情绪更接近于长辈对不听话的孩子的恨铁不成钢。
“无论我是否是,奥西,你现在需要给我另一件事的答案。”他不自觉地皱起眉,“你和镜中倒影达成了什么交易?你是不是也忘却了一部分记忆?”
奥西愣住了,他退后了几步,还未做出什么,那边埃米特就呵斥出了声:“站住!”
话说出口后埃米特才自觉失言,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问题,那么他们现在都没有与之相关的更多记忆,幻方不记得他的“导师”,自己也不应该以这样的身份自居……
他现在只是一个不及司星者万分的存在,维持思维的运作还需要依靠仪式。
万一对方恼羞成怒了呢?就算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打算,可自己这种模样未必能在司星者的怒火之下逃生。
可有些东西显然比埃米特想的影响更深。
奥西讪讪停下了逃跑的脚步,他低下头摸了下鼻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应当有些司星者的威严。
“我……”一开口他又有些不知所措,思考片刻,他还是打算直接坦白,“应该是,但我不确定。关于那些我已经忘记,但我也留了后手,所以不算全部忘记。”
“至于交易,我有几个猜测……我不确定。最近也在寻找镜中倒影的踪迹,但他比我想的还要狡猾。”
说完后,他又看向埃米特:“你应该介绍你自己的身份。知道这个名字的少,可其他司星者未必不会外泄,该自证的是你。我可以给你向我作答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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