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昌城在黄龙城西南处。这样可以绕开徐放的伏兵阻截。
但绕道而行不但耗时,而且大队人马南下,徐放的斥候探马不可能不知道。
等等,萧暥有大队人马吗?
萧暥道:“我率轻兵十人绕道前往都昌城,调取都昌守军,从西向东,攻打黄龙城。”
云越心中一震,徐放只顾防着北面,必然不会料到,他们是从西南面打过来!
“主公不可!”高严立即劝谏道,“都昌城只有五千守军,就算是倾城出动,也攻不下黄龙城啊!”
萧暥道:“还有新兵营的三千人。”
高严连连摇头:“这些人是今年征兵刚招募的民夫,才训练了一个月,让他们去攻打黄龙城,岂非送死!”
云越也道:“主公,徐放离黄龙城二十里扎寨,就算他一时没料到主公会从西面打来,但黄龙城一开战,烽火一起,徐放必然率军回援,到时候便成前后夹击之势。”
高严又道:“云副将所虑甚是!而且主公绕道都昌城,途中又要耗费时日,到那个时候,怕是张繇援军也到了!”
三路大军将会齐聚在黄龙城下,对他们这几千攻城的民兵形成合围之势!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萧暥眸中寒芒一闪,“我就是要等张繇援军到来。”
这回云越也愣了,他们昼夜兼程而来,不就是为了抢在张繇援军赶到之前夺下黄龙城?他还嫌敌不够多?
第370章 兵道
雨夜声寒,廊上响起一阵脚步声,一名侍从端着宵夜进来。
漆盘里盛着熬豚和菜蔬,还有一份热腾腾的羊羹。高严向来节俭,今夜加了两道大菜,倒让侍从有些意外,思忖着该是来了客。
他谨慎地跨入门,就见清冷的厅堂里,高严负手独立于案前,眉宇深蹙,案头铜灯寂寂照着桌上舆图。
他左右环顾,却不见有客。唯有空中还依稀留着一缕湿寒的雨气。
萧暥早已经走了。
戎马倥偬,难有停留。
高严叹了口气,冲他摆了摆手,示意拿下去罢。
他原本见萧暥形容清削,气血苍白,烛火下都不见颜色,便让伙房多备两个菜,现在看来,早知道还不如就热几个包子,说不定萧暥还能赶着吃上几口。
窗外夜雨飘摇,一如这飘摇的乱世。
此去都昌城还有百余里,路途遥遥,沙场凶险,风雨满征衣。
***
雨夜,马蹄激起泥水飞溅。林间寒雾中隐约有两点萤火如影随形。
“主公,此间有探马游骑。”云越道。
萧暥早就看到了。徐放不愧是铁鹞卫头目,看来他不仅驻守要冲,还在黄龙城周边广撒探马。
萧暥沉声道,“跟上,不用管队形!”
随即一夹马腹,战马疾驰如电。身后的十骑,紧跟着在林间呼啸而过。
夜雨路滑,林间疾驰很考验马术。果然那几个探马只跟了片刻,就放弃了追踪。
深夜,鹰嘴口,徐放大营前亮如白昼。
数十支火把照明下,士兵们满身泥水奋力地挥动手中的铁铲,挖掘壕沟陷坑,铸造工事。
中军大帐里,徐放一边看各地线报,一边烤着火盆去潮。
“都尉,探马回来了。”
军帐掀起,一名身披雨布的士兵进来。
徐放拢了拢披在肩头的衣服,“如何?”
“报将军,未见敌军,不过……”
“不过什么?”
“有一队人马,绕过此处,向西南方去了。”
徐放立即警觉道:“多少人?”
“十人左右,队形散乱。”
徐放心道,才只有十人,闹不出什么风浪,这大概是往来的乱兵草寇了。
“将军,是否要追击?”
徐放抬头看看营外这连天雨幕,“不必了。”
夜雨路滑,林中很容易迷失目标,就算是有游骑探马,区区十人,也犯不着大动干戈。
当务之急还是挖好壕沟,建起工事,布下连弩,扼守隘口,静待萧暥南下的大军更为重要。
***
都昌城。
清早熹微的天光里,守将赵义登上城楼例行巡查。茫茫雨幕中,就见广袤的原野上,一队人马向东门疾驰而来。哪里的军队?
片刻后,赵义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低声问云越,“主公何时到的襄州?”
进城后萧暥简单了解了一下都昌城的兵力部署,和高严所说相差无几。
都昌城有守军五千人,都是之前魏西陵训练的精锐,除此之外,还有三千刚招募的民兵。但这些新兵只训练了一两个月,还没上过沙场,若说是拿着刀剑的农夫也不为过。
所以凭都昌城目前的几千兵力,守城尚可,若要分兵去攻黄龙城是不可能的。
“留下三千将士驻守城防,其余人立即到大校场。”萧暥道。
兵力的优劣不在于多寡,而在于怎么激发战力,在于如何调配。
片刻后,数千士兵列阵于城楼下,风吹掀起阵阵雨幕如雾飘过。
萧暥容色苍寒,默然按剑登上点兵台,所有人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缓缓移动。尤其是那三千新兵。
他们大多数是走投无路的流民,在诸侯混战的乱世里挣扎求生。直到襄州屯田新政,给了他们农具和耕牛,只要开垦荒地,就能拥有土地田舍和安稳的生活。无数人从各州郡扶老携幼举家带口地投奔而来。在乱世风雨中,终于有了一片安居之地。
这两年来,襄州屯田千顷,物阜民丰。上月,襄州开始征兵,百姓纷纷投军。但为保证耕种,高严规定每户有两名以上男丁者,方有一人可应征从军。这些人从军,不仅是想立军功,也是护卫襄州,护卫他们的土地田产。
阴沉的天空下,旌旗飞扬,萧暥扶剑而立,朗声道:“襄州军的将士们,无论你们来自哪里,如今你们在襄州扎下了根,这里就是你们的乡土,有你们的土地和族人。现今,有人侵夺襄州的土地,占领黄龙城,该当如何?”
“把他们赶出去!”“夺回黄龙城!”士兵们纷纷呼嚎响应,声震如雷。
萧暥眸中凝起寒芒,倏然抬手,嘈杂的声响立即平息下来,四周只有一片静默的吸气声。
他明白,战场上光有决心是不够的,这些新兵毕竟没有上过沙场,也没有经历过血雨腥风的磨砺。但是这个乱世已不会给他们慢慢磨砺成长的机会。
他们的第一场仗就要攻下黄龙城军镇,是硬仗中的硬仗!
他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了紧张和激动,甚至有些人握着戈矛的手都攥紧了微微颤动。
微小的细节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看到过因为过于紧张,临战拉不开弓的士兵。
他清利的目光掠过军阵,“我知道你们很多人没有经历过战场,没关系,谁不是从新兵过来的!”
“我第一次上战场不仅脱离了大军,还捅了山匪窝。”
说到这里,他脑海中一念飞闪。
……
初夏,南方潮湿的丛林间,雨后空气中有木叶清香。
军帐里,魏西陵刚结束了一个军事会议,正凝目看着舆图,刘武忽地掀开军帐大步进来。
“何事?”
“少将军,那个萧……”刘武支吾道,魏西陵让他看着萧暥,结果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魏西陵似有预料,目光冷峻地抬起头,“他去哪里了?”
刘武硬着头皮,“说是去林子里打兔子。”
魏西陵眉心一蹙。
父亲三令五申不许擅自行动。萧暥不仅擅自行动了,还拐带了几名士兵跟他去抢山头。
“备马!”魏西陵疾步走出军帐。
隔着时空,萧暥恍然间觉得,仿佛是在向他走来。
夕光下,军营外的野蔷薇开了一片,魏西陵披甲上马,风扬起战袍似雪。
……
校场里传来一阵阵紧张的吸气声,有人已忍不住问:“将军,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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