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瑄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绳索。
贺紫湄道:“殿下秘术精深,如果我不捆着你,我怕你走脱了啊。”
“我不会什么秘术,你弄错人了。”魏瑄道。
贺紫湄弯下腰,耐下性子道,“殿下不要再装了,你有着很高的秘术天赋,如今苍冥族的主君,他很器重你,你将会成为复兴我大夏国的干城!”
魏瑄吐出一口血沫,惨笑道:“姑娘,我说了,我没有什么秘术天赋,也不认识什么主君。”
贺紫湄眉头一皱,用手戟的白刃挑起他的下颌,“我之所以客气跟你说话,是因为你深得主君的器重,如果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你对我们就没用了。”
魏瑄道:“你要杀了我吗?”
贺紫湄用一双带勾的眼睛看向他,“殿下,只要你说你会秘术,你什么都记得,我立即给你松绑,奉你为少主。”
魏瑄清楚,前番在寒狱里,他识破了贺紫湄的身份,如果她知道自己没有失忆,那么一定会杀他灭口。
魏瑄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贺紫湄柳眉一竖:“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就休怪我送你去见先王了!”
紧接着魏瑄只觉得腹中一凉,锋利的铁戟已剖入他的身体。随着贺紫湄利落地拔起手戟,鲜血喷涌而出,但还没等魏瑄做出反应,白刃再次没入胸腹。
岩洞里万籁俱寂,只有白刃破开皮肉的沉闷声响。一下,两下,三下,直刺了十多刀,殷红的血汩汩流出,迅速浸透了他的衣袍。
魏瑄已成了一个血人儿,口鼻中都是浓郁的血腥味。
他俊美的脸迅速失血,变得苍白而毫无生气,墨澈的眼中星光也渐渐暗淡下去,不可控制自己的身体沿着岩壁缓缓地滑倒。
就这样死在岩洞里了吗?他不甘心。
他用空洞失神的眼睛望着幽暗的穹顶,这一生记得最后的一刻,却是在光影斑斓的林间,初夏水边的风缓缓吹来。
“我喜欢你。”他鼓起一生的勇气,对那人说道:“从小我就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是你叔。”那人道。
魏瑄惨笑。丝丝殷红的血迹从嘴角顺流而下,映着他苍白的脸色,如同雪地里绽开的血色蔷薇,显得凄艳又狰狞。
贺紫湄被他笑得毛骨悚然,又抽出铁戟,向他的心口狠狠刺去。
终于,他失去了意识和知觉,彻底没入了黑暗中。
在杀了魏瑄后,贺紫湄便听到了外头远远传来的马蹄声。
她仓促地将魏瑄推入岩洞内的深潭里,看着他沉入深潭时血水从深潭里冒起又漂散开,随即,她匆匆离去。
第414章 交感(修)
萧暥和魏西陵率军将碧浪湖边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魏瑄。
于是他们在湖边扎下营垒,找了一宿,在此期间,萧暥心里各种念头层出不穷。
他懊悔极了,当时如果答应了魏瑄,他就不会出走。就不会被北宫浔的燕庭卫殴打,也不会失踪了。
到了次日清早,他们终于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大量喷溅的血迹,却没有看到人。只有一潭冰冷的水。萧暥的心也凉透了。
但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下令打捞。
潭水很深,最后只打捞上来一根染血的革带。萧暥脑中一片空白。魏瑄死了?武帝就这样死了?
还是说,在魏瑄决定绝不为帝王的那一刻,命运的□□就开始转动了。
萧暥站在潭水边,接过那革带,一夜的疲惫加上心中巨大的震动,他胸中血气翻腾,一口鲜血猝不及防涌到唇边。身形晃了晃,差点跌入潭中,被魏西陵一把抱住。
***
魏瑄醒来在一间古雅的竹舍里,青丝帐帘垂下一半,其后是一方朱案,案上有药炉,正熬着药,淡淡的苦味在房中飘散。
窗外天色蒙蒙,透过冰棱漏窗,可以看到庭院里碧绿的芭蕉在潇潇细雨中轻自摇曳,隐隐有铮铮琴声传来。
魏瑄浑身都极痛,挣扎着起身,不留神便碰翻了床头的药炉,苦涩的药汁如墨般泼洒了满地。
院中琴声一停。
门开了,纯黑的袍服如水波掠过门槛,带进一缕饱含雨气的凉风。
魏瑄手忙脚乱地扶正药炉,“对不起,我……”
“无妨。”风长离轻轻挥了挥衣袖,袍袖所过之处便带起一缕微寒凛冽的风,泼洒满地的药汁快速地凝结成冰霜,倏地回到了药炉里。
黑丝袍下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盖上药炉,搁回小火上缓缓煨着。
覆水能收。
魏瑄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秘术。”风长离施然走到榻前,“你以前也会。”
“以前?你以前认识我吗?”
风长离道:“我们认识。我还是你的舅公。”
“舅公?我怎么没听皇兄说起过。”
“你皇兄不知道的事很多。”他微微挽起嘴角,略带讽刺,“他什么都不知道。”
药炉传来轻沸的声音。
风长离抬手挽袖斟药,端到魏瑄面前,“良药苦口。”
魏瑄接过来,不假思索地仰头饮下。
“不怕我下毒?”
“是你救了我。”
“杀你的也是我的属下。”
沉默。
魏瑄想了想,问,“你就是她说的主君?”
“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风长离说着随意地在榻前坐下,看向着他的眼睛。
在那黑袍下幽深的寂暗里,魏瑄什么也看不到,又仿佛看到了苍山峻岭,百仞悬崖,千丈雪原,万物寂灭,一丝前所未有的寒意渗入骨髓。
他不敢动,不敢眨眼,连思维也似乎被凝定住了,头脑空白一片。
是的,他什么都忘记了,忘记了长垣道口林海雪原间的初逢,忘了月神庙里的冲天黑雾,忘了溯回地里的前世今生,也忘了枕霞湖畔那场夜雨定江山的险棋。
他仿佛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的善与恶,不知道是敌是友。他只是微微睁大着眼睛,显得纯澈而无邪。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剩下历经磨难亦不低头的倔强和重伤后仍不肯承认的一点委屈。让人心生恻隐。
末了,风长离淡淡收回目光,轻叹道:“她违背我的命令,擅自行动,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且在这里安心养伤。”
说罢他站起。
“不,我要回去。”魏瑄倔强地想要起身拽住他的衣袖。但是惊觉那袖子下面空空如也。
“你?你不是真实存在的?”他讶异道。
“聚沙成影。”风长离道。
魏瑄立即意识到了,“所以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幻象。那你在哪里?”
“在很远的地方。”风长离道,
他遥遥而立,声音却像在魏瑄耳边悄然响起:“你想学么?”
最高阶的秘术……
***
大帐里,萧暥胡乱地喝了两口药,就推开云越,挣扎着就要起身:“我无事,快去找阿季。”
“我来。”谢映之在榻前坐下,舀起一勺苦涩的药汤,微笑道:“小宇,先吃药,吃完药我就告诉你。”
“先生知道阿季的下落?”萧暥心中一震,心绪起伏,不由剧烈地咳嗽起来。
谢映之一边给他抚背顺气,一边缓声道:“小宇放心,晋王穿着护心甲,伤不到要害。”
萧暥怔了一下,护心甲?
就是那件金鳞貂制作的护心甲?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他忽然抬起苍白的脸:“莫非昨日之事,先生有所预料。”
“先吃药。”谢映之微微一笑,抬手舀起一勺药汤,袖间淡淡幽香伴随着清苦的药香同递到他嘴边。
萧暥只有乖顺地张开嘴。一勺勺由他喂了吃下。
***
此番端午射柳赛,卫骏拔下头筹,按约定与柳氏小姐定亲。
考虑到卫骏是卫宛的弟弟,不仅有着玄门的这一处关系,而且卫骏本人善于骑射,掌握京城城防兵马,也是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柳徽便答应下这门亲事。这也使得大梁朝堂的风向微微开始偏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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