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惶恐。”容绪立即伏拜道,然后他非常懂事地道:“既然陛下亲临探望,萧将军若身体微恙也会康复如初,草民就不去打扰将军休息了,草民备了些滋补丹药,草民斗胆,呈献陛下。”
“你要献给朕?”魏瑄颇有意味道。
容绪屏住呼吸,赶紧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漆盒,道:“不入天子之眼,若陛下不弃,草民幸甚。”
漆盒只有胭脂盒大小,上面绘着描金的并蒂花。
魏瑄眉微微一挑,这个容绪,把这些小心思把玩到不露痕迹。
在大雍朝,并蒂花象征夫妻之间的缠绵爱情。它还有一层寓意,传为男子之间的兄弟深情。
这个容绪狡猾得很,一意双关,让人根本挑不出毛病。
“容绪先生费了不少心思。”他意味深长道,然后打开匣子,只见里面装了六颗丹药。
魏瑄轻轻嗅了嗅,“仙茅、杜仲、肉苁蓉,这三味药是补肾的罢?”
容绪没想到皇帝这鼻子连丹药的成份都能嗅出来,这不得赶上狗鼻子了?
他赶紧收住心里大不敬的想法,叩首道:“陛下,萧将军体弱,多有气虚之症,此药就是补肾养气之效。
然后又他非常懂事地道:“陛下亲临探望,萧将军身体必康复如初。草民就不打扰了。”
魏瑄靠在凭几上,一手支颐看向他。这个容绪不仅会来事,而且懂人心。
此番魏瑄漏夜忽然起意去将军府,微服出巡走得匆忙,确实没有带任何赐予,作为登基的新君,初次前往重臣府邸,没有任何赏赐是不大合理。
“好吧。这匣丹药朕就收下了。”然后魏瑄一摆袍袖道:“容绪先生,既然来了,就一起去罢。”
***
将军府
“臣等恭迎圣驾。”
“众卿平身。”魏瑄一进门就问道:“彦昭如何?”
魏西陵道:“回陛下,谢先生正在为他诊治。”
魏瑄急道:“朕去看看。”
“陛下且慢。”魏西陵上前一步道,“先生嘱咐过,诊治之时,切莫打扰。”
魏瑄眸中幽光一闪,忽然想起谢映之曾说过的非常之法,问:“是有什么不便之处吗?”
魏西陵如实道:“是。”
云越抚额,君侯这也太实诚了!
***
昏黄的烛光透过轻软的丝袍,影影绰绰地勾勒出秀逸的身形。
“小宇,别急。”谢映之失笑道。
但萧暥能不急吗?他听到皇帝就在外边!
谢映之俯下身,凑近他鬓边轻道:“欲速则不达。”
那呼吸很轻,薄如落花,撩拨得人心神荡漾。
萧暥忍不住一个翻身压下,问道:“怎样才能达?”
他只要恢复了点力气,那咄咄逼人之势就藏都藏不住了。
烛火将那双眼映照得极美,眸光流转时明采动人,却又用一种似懂非的目光看着谢映之。
谢映之琉璃般的眸子含笑看着他,温柔抬手将几缕被薄汗洇湿的青丝拨到他耳后,“小宇,你不仅要对我有感觉,还要心神交融。”
怎么才能心神交融?
萧暥覆上住那温软的唇,融化于那片清润的山林水泽中,触摸那世上风月,人间胜景。
谢映之被他弄得又痒又疼,笑着道:“小宇,轻点。”
***
门外,魏瑄眸色幽沉。他修秘术,感官远比常人敏锐
仿佛是暗夜里的一场霖雨,浇湿了一朵含苞的优昙,金露盈盈,花心轻颤。
魏瑄猛地攥紧拳,制止住自己不受控制的想象,感觉某种剧烈如海的痛苦就要爆体而出。
他眼底泛起血丝:“皇叔适才说谢先生正在为彦昭诊治,皇叔可知道是如何诊治?”
魏西陵道:“臣不便说。”
魏瑄眉心一蹙,“原来皇叔知道。”接着他顿了顿,意味不明道,“皇叔真是好大度啊。”
说罢他径直往前走去。
“陛下恕罪。”魏西陵几步上前,挡在门口。
魏瑄眸光一闪:“皇叔要拦驾?”
云越见状也赶紧上前道:“陛下,治疗途中若被外人打扰,会使先生分心,影响疗效。”
“朕并非外人,也不会出声打扰。”
秦羽见状也急道:“陛下既为天子,天生尊贵,不该觑臣子之私。”
魏瑄闻言容色一沉:“大司马是说朕行为不当有损圣德?”
容绪见多识广,此刻也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见状赶紧躬身圆场道:“我想大司马和云副将的意思是,陛下天威,即使不出声,谢先生也会颇感压力而分心。”
皇帝毫不在意地冷笑了下,“天威?谢先生放达出世,视王侯如尘土,何来天威之说?”
——谢映之算无遗策,必然也料到自己会来探病,所以安排了魏西陵在此拦驾,难道闱帐之间真有不可告人之事?谢映之莫不是以治病之名,行逾礼之事?也只有皇叔这样磊落的正人君子才会全盘相信!
魏瑄想到这里,心头仿佛被燎原的烈火灼烧般煎熬,片刻都无法等待,断然道:“青霜,开门。”
绣衣侍卫按剑上前,
“陛下恕罪!”魏西陵剑不出鞘,仅剑风掠过,便逼退了青霜。
“皇叔!”
双方顿时剑拔弩张。
魏瑄眼皮微微发跳,他并不是真要进去,他只是试探众人的反应。果然……
就在这时,门咯吱一声打开了,谢映之欣然步出。
烛光下他白衣似雪,微笑道,“不知陛下驾临,在下失迎。”
魏瑄见他神容风仪淡定从容,毫无破绽,遂沉声道:“先生不必多礼。彦昭如何了?”
***
灯光淡淡地晕开,纱帐里那人的睡颜沉静秀美,乌黑的鬓发映着肌肤水润光泽,白皙的脸颊上浮着薄如春色的红云,纤长的睫毛如落羽深垂,挺直的鼻梁下,线条优美的唇轻抿着,勾出诱人的弧度。仿佛是春深酒浓间一场沉酣的梦。
魏瑄见萧暥肌肤滋润,气色不错,遂放下心来,同时他也敏锐地嗅到空气中洇湿了幽濡又暧昧的气息,那气息萦绕鼻间,仿佛夏末的一场霖雨后,山水林泽间蒸发出的氤氲香气,清润而馥郁。又仿佛江南的梅雨季,破开一颗饱满的梅子,青涩而鲜嫩的酸味……是那一场缠绵后留下的香露醉痕。
魏瑄的唇线紧绷,脸色苍白,眸光幽沉晦暗,但那燎天的烈焰却在见到那人的一刻平息下来,化作难言的苦楚暗暗地在心底萦绕,在黑暗中啃噬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
他无声地在榻前坐下,静静地握住萧暥的一只手,就像溺水的人捉住一根救命的苇草。
魏西陵站在榻前,剑眉微蹙眸色深沉,两人相对默然。
***
陇上郡,夜黑风高。
一名巡逻的士兵打着哈欠站走到女墙边,一边嘘一边睡眼惺忪地望了眼城前黑茫茫的大地。这一看之下他陡然打了个寒颤。
只见幽暗的夜色下,数十条黑影如幽灵般出现在城前空旷的荒漠上,他揉了揉眼睛,正想看清楚些,嗖的一声,夜空中一支冷箭无声无息地射来,穿透了他的咽喉。那小卒双手捂住自己的咽喉,挣扎了几下,一声不响地从城墙上跌落下来。
紧接着,咔哒的一声暗响,一个鹰爪钩牢牢扎入了墙垛中,阿迦罗迅速将沉重的绳索背在肩上,钢刀衔在口中,手脚并用,壮硕的身形敏捷如猿猴般地顺着绳索攀了上城墙。
“敌——”一名守城的士卒还来不及警示,阿迦罗手起刀落,血光崩溅。
随后他立即将绳索一端系在墙根下的旗杆上,另一端抛到城下。就这样,十几名北狄士兵先后迅速地攀上了城墙。
等到城中守军发现敌袭,乱哄哄地涌上城头时,已经来不及了,阿迦罗一马当先,手中弯刀如龙蛇狂舞,守军士卒就像砍瓜切菜般纷纷倒下。
他迅速带领着数十名北狄士兵,杀出一条血路打开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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