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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我能使用星舰上的公共网络搜索引擎吗？”提英资问。
“也不可以哦。”
“啧。”
“好吧，你如果有什么常识性的问题想知道，也可以试着问我, 我尽量在职级范围内向你解答。”莫长官听上去还有一点人情味。
“在就任联邦司法部长之前，你们部长的职业履历是什么？”提英资灼灼盯着莫廷, “这是大家都能从公共网络上查到的常识性问题，应该在你的回答权限之内吧？”
莫廷眨眨眼睛, 暂时看不出提英资玩的花样。他思考了一会儿，如实回答：“代德部长毕业于首府州立大学法学院，年轻时，曾是一家私人律所的知识产权律师。他三十二岁那年出任美桥州第五辖区的正式检察官，三十七岁就任美桥州首席检察官。四十七岁，他被现任总统提名进入内阁，就任联邦司法部部长，一直履职至今。”
提英资沉吟片刻：“宗主星的首府州立大学，只是个不太出名的二流学校。你说你们部长毕业后，进了「一家私人律所」当知识产权律师，则说明那间律师事务所名不见经传，放在现任司法部长的履历中时，根本让人想不起来。”
“二流法学院出身，加上并不出彩的小律所工作资历，竟然能支撑他在三十二岁那年，一举登上大片区正式检察官的位置——这可以说是他人生中，不可忽略的一次阶层飞跃。”提英资垂眉摸着下巴，仔细推理。
莫廷眼神闪烁了一下，对提英资强大的头脑感到震惊。
“——他后半段人生平步青云，能在四十七岁就进入总统内阁，显然是有强大的政治力量在背后支撑。能提供这种飞升速度的政治资源，一般都被世代簪缨的政治门阀所垄断。但如果你们部长真的出身在那种显赫家庭，他的毕业院校和第一份工作，又不至于会显得那么寒酸。考虑到他首次实现阶层飞跃的年龄，恰好在风华正茂的三十二岁……”
提英资停顿一下，整理思绪，终于给出他认为最有可能的那个结论：
“所以我猜，代德部长他，应该是宗主星某个政治门阀的赘婿，对不对？”
莫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压住心头的震撼。“……确实是这样。”他缓缓点头，“代德部长的岳父，是已经退休的美桥州副州长。”
“唔，是他发迹的那个州呢，合理。”提英资点头，忍不住继续评价，“不过，你们部长四十七岁就入驻内阁，到如今五十出头，甚至有潜力朝总统宝座进军——现在他手上的能量，已经远远超过他岳父当年了。”
那就是代德部长的家务事了。莫廷抿一抿嘴，没有过多置喙。
“这样看来，你们部长和星空发展部的那位阮部长，都是接受总统提名的内阁成员呢。”
提英资话锋一转，看向莫廷。他眼中透出的光采尖锐，难以掩盖，那是属于未来的「殖民地主脑」、「越北星国父」，任谁都无法移开视线的璀璨光芒。
“——所以，作为最靠近总统的两位幕下之臣，代德部长和阮部长之间，在共事的这些年里，是有什么私人恩怨吗？”
莫廷一哽，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敢再轻易回答对方的问题。
“又「超过了我的回答权限范围」，是吗？”提英资小声问。
“是的呢。”莫廷无奈地笑笑。
提英资沉默一会儿，看他：“莫长官，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莫廷抬眉看他一眼。
“我问你的所有问题，你都清晰坦承地为我提供了答案。对于你不能回答的部分，你也只是明确告诉我不能回答的原因，而不是编造谎言来骗我。”提英资讲，“在你的权限范围内，你确实已经做到最好了。”
莫廷没想到，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下，自己还会得到提英资的称赞——他常年出入国会大厦，知道这是只有在极为优秀的大政治家身上，才会具备的超高素养；它出现在这样年轻的殖民地公民身上，更是非常难得。莫廷垂眉，忍不住感觉有趣地笑起来。
“剩下的问题，我自己去问你们部长好了。”提英资说，“我会乖乖去休息，睡完剩下的航程的——莫长官，你可以松口气了。”
莫廷松一口气，用手摁了摁太阳穴。
“……提先生，你可真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呢。”
*******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跃迁飞行，司法部的运输星舰终于顺利抵达宗主星，降落在联邦首府的一处私人停机坪。
头顶是又高又远、蓝得通透发亮的浑厚大气层，这样自然形成的原始天空，饶是提英资自这种殖民地阔少，一年到头，也难得有几次接触到的机会。壮丽天幕下，广袤土地以一种极为铺张的方式，洋洋洒洒摊开，一马平川，直到消失在天际线外。
土地像多得用不完。以至于提英资目光所及的地方，全是大片大片绿油油的草坪，修剪整齐，漫无目的般出现在城市每一个地方。
这里根本不需要像越北星那样高效率地利用土地，提英资想。宗主星不需要往地下深挖几十层修建城市，也不需要在地表玩命地拔起格子间聚拢人群；这里不需要在每栋大楼上方再加盖扁形的停机坪，也不需要在密密的楼宇间扩建穿墙而过的轨道交通——阳光、微风、草坪上懒洋洋散步的富人和一望无垠的土地，构成了最典型的宗主星风貌。
莫廷不见了踪影，提英资在两位黑衣警官的护送下换乘地面轿车，径直驶往部长官邸。在窗外近乎无聊的自然风光中，提公子一路胡思乱想，思考这十几个小时间，警方和家人会对自己的失联作何反应。
……还有，自己离开前，洛尚刚刚被推进手术室。急救小组的医疗官说，射中洛尚的枪击能量穿过左肋下方，出血量巨大，似乎伤及了脾脏。如果洛尚真的内脏破裂……
提英资不安地动动脖子。
如果洛尚没有受伤，自己一定不会被司法部软硬兼施地带到这里。提英资想。自己在森林里被人用枪指着的时候，他赶来得那么快，身手那么狠；他几乎像闪电一样击中了歹徒，保护自己周全。
想起洛尚那副不要命的样子，提公子心旌不合时宜地荡漾了一下。
……好希望此刻洛尚能在身边啊。提英资不好意思地意识到这个事实，低头抓了一下膝盖。
他知道自己又更喜欢那个男人了。
“提先生，到了。”开车的警官提醒。
提英资回神，循着对方视线朝窗外望去，只见连绵起伏的绿色草坪中央，立着一排红褐色的石墙建筑。小型宫殿般的房屋前方，停有一辆中型高尔夫球车。三四个年轻男女各司其职，等候在球车附近，照料着果岭中间那个正在打高尔夫球的男人。
提英资猜测那就是联邦的司法部长，代德。
代德身材高大健壮，长臂舒展，将球杆高举过顶。球杆飞快切过空气，如虎啸风生，迅猛无比。伴随着球杆与球面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男人挥出一记绝佳的远距离球。
还没下车，提英资就感受到了对方给人的强大压迫感。
代德笑笑，转身接过球童递过来的运动水壶，豪饮两口，手上动作停了一下，注意到这本的车。
他在果岭上站定，眼睛眯了起来，似笑非笑盯着轿车后座上的人。提英资隔着玻璃凝神细望，终于看清那个手持球杆的男人。
代德两鬓发白，年龄大概在五十开外；他精心修剪的胡须从下巴一路爬向鬓角，看上去威风凛凛。他双手杵着刚刚那只打出完美远距离球的开球杆，两管修长的腿大步迈开，和黑色的杆身一起，支撑起身上那股云蒸雾罩的神秘威慑力。
提英资从此人身上嗅到一丝非常危险的气息。
黑衣警官下车，恭敬为提英资拉开了车门。提英资躬身下车，与代德四目相对，彼此间沉默了片刻。
“英资！”代德部长竟朗声大笑，开怀不已。他扬臂将手中的球杆扔给球童，阔步走向提英资。提英资被这个热情洋溢的开场惊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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