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行回想起那日的情形,喃喃说:“我说只记得那一首诗。”
为了从他这里得一首诗,祝世维可还不顾体面在大街上待了一天。
眼也不错地盯着手上整整一张纸的作业,谢景行恍若晴天霹雳,这是报复吧?
老师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小心眼!
屿哥儿看着谢景行的表情由震惊到恍然再到不可名状,乐出了声。
第075章
自上次谢景行将诗拿给祝世维之后,他便陷入了课后作业的包围之中,每日学习、练剑、骑马、写文,一到晚间累得倒头就睡,没有余一点精力搭理外界之事,只有每隔两月天下商行送到他家里的银子,提醒他外界发生了何等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家村邻里乡亲的都知道他在刻苦读书,再有什么事情都没往他面前凑,不想扰到他。
只在他没注意的时候,谢家和周家俨然成了整个周家村最热闹的人家,连小舟山上半山坡的路,马车跑起来都更平整了。
时光匆匆,转眼又过一年头,谢景行只在过年时得了四天空,就这还拿了十篇文回来,连谢景君和谢若都会先趴在他房门上探头探脑地观察他有无空闲,待他停了笔,才会欢天喜地、手脚并用地过来一人抱住他一根小腿,撒娇要抱。
刚过完年,黄娘子就派人往祝府送来一则消息,言道中兴县县衙外已经贴出了县试告示,考试时间定在二月十七日,想于今年参试的学子们准备好一应东西,去往县衙礼房报名。
祝世维不担心谢景行写文的功夫,得了消息也不紧不慢,只让谢景行如常即可。
不过有些不一样的是,祝世维每日会拿一个时辰出来,着重教习时务策论之道。
大炎朝这两年除了发生一次干旱,安平省等三省税收翻倍这两件大事以外,就只有去年冬偏北方一个省地发了一场不严重的雪灾,他们这些蒙童考县试,会考的实务不外乎接是这些时事,考试时也不需要往深了写,能明其理、知其意,再抒发几句自己感想即可。
这对谢景行来说更不算难,毕竟是拿了十好几年笔杆子的人,若是被科考的第一关给难住,谢景行就该弃笔从农,安心在家侍弄农桑了。
县试参考报名时,需要本县学子同场参考的五人互结,还得有本县往年秀才中的廪生保结,若是谢景行只是一普通农家学子,肯定要自己费大劲去打理这许多事,可有了祝世维做老师,互结、保结自然不用他操心,祝世维早已帮他全权安排好,他只在报名时被祝世维带着去了县衙礼房,当着礼房一干小官吏的眼,自己亲手填好了籍贯、姓名和三代以内的履历。
很快就到了县试前两天,本还好端端的屿哥儿突然发起了热,这是他能散出信香后,第一次患病,黄娘子急忙忙地找了吴老大夫过来。
在众人担心的目光中,吴老大夫把完了脉,笑得开怀,说:“这是屿哥儿的身体彻底稳定之前的反应,身体在自动调整,等这次发热后,他就该是健健康康的了。”
黄娘子喜极而泣,谢景行听了也好一阵高兴。
只是,屿哥儿都烧得满脸驼红,居然还拉着他的手,欲哭不哭地说不能陪他去考试,他只能哭笑不得地安抚他,“你就快些安心养好身体吧,就是你没病,我也不让你陪,县试共五场,要去好几天,你去那里等着得多无聊。”
动作轻柔地给屿哥儿理了理被角,“好好休息,等你好转,我定是已经考完回来了。”
屿哥儿恹恹欲睡,只勉强笑了一下,“好。”
谢景行早已习惯的荆棘玫瑰香味,一会儿浓一会儿淡,尽管吴老大夫说是好事,可看着屿哥儿一点精神都无的样子,十二岁的少年脸庞上还是挂上了一点担忧。
事不凑巧,偏偏是在他明日就要出发去参试的紧要关头,希望他回来时,见到的是已经变得活泼明媚的屿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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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六一早,谢景行终于被谢定安带着,又一次去往中兴县城。
谢景行一直都很淡定,殊不知,不只周家、谢家人,整个周家村人都挺紧张。
莫说谢景行考中后周家村能得到的好处,就是竹扇生意,周家村人自从去年跟着天下商行学了制竹扇手艺,就是手脚再不灵泛的人家,一两月也能从商行那里领回至少一两银子,眼见着成了周围十里八乡中最富裕的村子。
现在村里娶媳妇可在不像往年那样难,多的是媒婆往周家村跑,无论是嫁过来还是娶回去,虽然周家村人早就放言说了,不会将手艺往外传,嫁娶后他们学不了,可也算是为家里扒回了一个金娃娃,或多或少都能得些好处。
而这一切都是谢景行带来的,他们恨不得去庙里为谢景行上香,这次他去县里考试,不知多少村里人聚在一起,口里心里都念着,想他一次就考中。
周宁带着双胞胎将谢景行和谢定安送出门,临走时,谢景行被实在没忍住的周宁一把抱住,“平安去,平安回。”
谢景行平视着周宁,转眼他已经和阿爹一般高,“好,阿爹,你在家多保重,不要太惯着双胞胎,不然哪天他们都得上房揭瓦去。”
谢景君和谢若自小聪明,听懂了他的话,立时都翘起嘴,一人抱住一边腿,抬头望着谢景行,“哥哥…乱说,我们…可乖。”
还差几个月就满两岁的双胞胎,说话还不太流畅,只能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却也完全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谢景行蹲下身,一手一个抱住,用侧脸一人挨了一下,“只阿爹一人在家,你们可要多听话些,等哥哥回来给你们带一整根糖葫芦吃。”
谢景君眼睛登时发亮,平日里,大家可不多让他们吃糖,总说会坏了牙,现在能得一整根糖葫芦,他可高兴坏了,“我,最…听话。”
谢若学着谢景行的样子,把小脸凑过去跟大哥挨了一下,“糯糯,也…听话。”
家里人现在还都叫双胞胎的小名,谢若的小名是糯糯,和他表现出来的性格一样,软糯可人。
谢景君从小爱吃东西,吃得最欢却总会往外撒一些,跟个漏勺一样,可谢景行觉着漏勺不好听,就叫了他小筛子,虽然也不比漏勺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谢景行揉了揉双胞胎的小脑袋,站起身,牵着他们的小手放到了周宁手里,挥了挥手跳上车。
马车速度快,路也还算平整,很快就到了县城与宁和镇的交叉路口,谢定安一拉缰绳,马车直朝着中兴县城而去。
祝世维还早前就曾说,谢景行去考试时,他有事要忙,对谢景行他也没什么好嘱咐的,让他自去考试。
谢景行一心只读圣贤书,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黄娘子和祝世维的计划获得了多大成效,可只看祝世维近日来越发神采奕奕,大概也猜得到结果不错,许是此次祝世维的事情也与他们的计划有关。
一路上没有停歇,二月的天气,冷风呼呼地吹,谢景行自己披着一床薄棉被,谢定安则是穿着一套厚夹袄,才没觉冷得慌。
石天生前两日就将马歇在家里,同它商量,又拿了上好的草料喂给它,这马很是灵性,精神十足地拖着两人小跑,太阳还没升至正中,父子俩就到了县城。
进了城门,谢定安直接驾着马到了县城一家客栈。
客栈还挺偏僻,谢定安七弯八绕好一阵才到客栈门口,停下马车,谢定安叫了一声,“大柱。”
门口斜倚着昏昏欲睡的一个青年听见声响,立即一激灵,看了过来,见着是谢定安,咧开笑容,“是定安兄弟,这是又来县城做活?前年你村里人来这里说你受伤,我还好一阵担心,看样子已大好了。”
谢景行一听就明白,原来这家客栈,抬头看了一眼招牌,上写着“福安客栈”四字,就是周家村人来县城做工时惯住的那家。
“不是什么大伤,早就好全了。”谢定安把马牵给大柱,“这是我大儿,名唤景行,此次是送他来参加县试的。”
两人显然是熟识,大柱牵着马往客栈后院里去,听后立即看向谢景行,“居然还是个读书人,才这么小就来参加考试,可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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