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做是为了减少考生贿赂考官的机会,再就是为了考官们考虑,晚点进去贡院,在里面待的时间也能短些,长久封闭在一处地方,就算贡院不小,待着也不舒坦。
旁桌之人忽然放低了声音,“你们可知本次的主考官是谁?”
孟冠白刚刚叫好东西,转过头想要说话,恰巧听到此句,立马闭嘴不言。
都是将要参加本次乡试的学子,自然好奇主考官,也就是他们未来的座师是哪一位。
坐在谢景行身后的中年学子道:“我怎能知道?若是如前朝一般,乡试主考官是由布政司和按察使司以及巡抚御史在本省学府中挑选教官,还能猜猜。”
这个谢景行也知道,前朝时,乡试主考官是在本省挑选出的,一开始是选择三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精通理学之道且操德品行俱佳之人,并不要求必须是,只要是明达懂经又公正之人都可,后来则演变成了只选择合适的学府教官。
不过就算不改,一省之中能满足要求的,也数不出几个人来,自然好猜。
那边话声还在继续,“可现在主考官是从京城而来的,我在京城又无人脉,哪里能知道这般紧要的消息?”
由京城选用京官担任乡试主考官是大炎朝建朝后才改变的,因为前朝时选用教官或儒士为主考官,其无论有无官职,见了巡抚御史和进士出身的知县等外帘官都矮了一头。
改卷时,内外帘官本应不得私自交流。
科举取士只看文章,在本省选出的教官和儒士虽然精通理学,能通过文章判定一个学子的才学和品行,可作为主考官却根本拦不住外帘官越权查看试卷,只要有考生贿赂了外帘官,想要私自更换排名也是可的,科举愈发不公,选出的不少人都是一些无才无德之人,失了举办科举的初衷。
在前朝时就有人反对此种制度,大炎朝建朝后,开国皇帝听取并采纳了官员中通过科举,凭真才实学考上进士的学士的意见,主考官才改为由京中选拔六部和翰林官员,只要是有才有行之人都可上书奏请担任主考官,并不以官职高低为先。
这些全是祝世维这位至今不知身在何处的老师同谢景行讲过的,他的回忆才到此处,身后便响起了更为压低的声音,“本次下来的主考官一位是从五品的工部都水司员外郎舒方海,另一位则是翰林院的正六品侍讲包忆安。”
声音低到谢景行仔细凝神才能听见,可到底是听清了。
不止他,其他几人也都听见了,孟冠白和丘逸晨都是惊得睁大了眼,几人满脸讶异,面面相觑。
谢景行未曾想过他们只是出来吃个早食,随意选了个摊子,就得闻了此等秘辛。
主考官的选派,在从京城出发之前,就是本人也不知会被派往哪个省份,而得知地方后几乎是立即出发。
没想到主考官还没到,消息却传来了,定是这人在京中有故人,才会及时将消息送过来。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也不知道多少应试学子想要知道主考官姓名,好能有所准备,没想到谢景行几人根本没有起心打听,却在无意中得知了。
“当真?”显然身后之人也惊讶,声音都大了不少。
“千真万确。”说出考官信息之人话语严肃,“等他们到达明州府不就见分晓了?我又何故欺骗两位?”
另外两位学子连连说道:“并未说客兄欺骗我等,我等只是太过惊讶。'
"既如此,我们该要动作快点,也不知书肆中有无这两位大人往日的习作?”
另一人也道:“之前并未听闻过这两位大人,也不知他们喜好什么文风?”
“正是如此,我们还需在其他人得知消息之前先去看看,万一有,还得先买下来,不然等大家都得知了,再去买怕是买不着了。”
说着他连桌上还剩一半的面都不顾了,就想喊来老板结账走人。
还是说出消息的学子说道:“先不急,考官们最早也得快晚间才到,我们还有一日时间。”
听到他此言,身后的动静才小了下来,可三人吃饭的动作却也明显快上几分。
谢景行几人对视一眼,皆都心领神会。
他们的面端上来时,恰巧后面三人吃完离开。
孟冠白这才抑制不住兴奋地道:“我们也快些,真是时来运转,未曾想到居然得到了如此重要的消息。”
他还碰了碰一旁寇准规的肩膀,“寇兄,我就说还是要多出来走走,若是一直闷在家中,等我们得到消息,黄花菜都凉了。”
古往今来,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哪个不会将自己的文风往主考官的喜好上靠,不然就是文章写得再好,若是不得主考官的眼,虽不至于将之罢录,但却也会影响排名,乡试最终排名可完全是由两位主考官商量决定。
而且,乡试题目也是主考官临时出,若是能知道主考官偏好哪本经义,也能临时抱抱佛脚。
当然,乡试还有同考官,同考官的选择仍沿袭前朝,由乡试所举办的省府官员自行选择擅经义且品德好的儒士和学府的教官担任。
唯一不一样的是,由从本省选择改为了隔省选用,有的甚至会选用旁省的六七品官员,如通判、推官等。
不过同考官的喜好却是并不影响最终排名,毕竟一个人文章是否写得好,到底还是有客观依据,总是能被推选上去,只要送去了主考官面前,一个举人功名是少不了的。
可排名高低却关乎学子的荣誉和社会地位,由不得面试学子们不慎重对待。
就算谢景行能保持平常心,可是他若是能考上举人,明年可就要去京城长公主府提亲,若是名次能更加靠前,他提亲的底气也能更足。
几人内心都有些激动,连刚才被孟冠白夸说无比美味的鱼丸面都尝不出其中滋味,三两口将一碗面吞下肚去,几人结了账,被孟冠白急急忙忙带去了另一条稍远街上他所知的书肆。
时间还早,书肆里只有掌柜和伙计,掌柜站在柜台里时不时翻看账本打着算盘对账,伙计们拿着布巾在书架上东擦西抹,将灰尘扫净。
见着他们进来,伙计立马迎了上来,孟冠白性子急,急声问道:“店里可有舒方海和包忆安的文集,或是写有他们文章的书。”
并不是他们不关心朝政,只是朝堂官员众多,而这次来明州府的主考官大人他们确实未多听闻过,毕竟安平省还是比其他省份差了些,不论是文风还是经济,那些有名有姓的大人物也不会被派往这里。
说完他便用双眼期待地看向伙计。
这家店铺有三位伙计,他们同时停下动作,露出思考的神色。
伙计们是需要同来书肆的客人介绍书籍的,自然对书肆中书籍了然于心。
大炎朝只要是胸有点墨之人都喜爱出书,不然祝世维也不会想到将谢景行的笔记收录,然后将之集成一本《四书五经集注》,他还在京城时也出过诗集,辞官之前更是将大炎朝好诗收集起来,也是准备出版的。
其他能考上进士的也几乎都是如此,所以他们才会直直来到书肆。
可看三位伙计一时都没有动静,孟冠白皱起眉,难道这两位大人居然未曾出过文集,也未曾有文章被刊印出来吗?
他有些失望,就想再让他们多想想,这时其中一位最年长的伙计一拍手,立即奔向了书肆最里面的书架,在最底下翻了又翻,找出了几本书。
然后将书本翻开,他是识字的,果然找到了方才客人所说之人的名讳。
当即将书拿出来,高兴道:“这两位并无单独的文集,不过这两本书中有客人所提之人的单篇文章,合起来每人也有好几篇了,客人需要吗?”
自然是要的。
伙计手中的书只有四本,他们六人都还分不过来,当然是全要了。
掌柜做了许多年生意,看谢景行几人的打扮就能知道他们是来应试的学子,等结完账,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等谢景行几人出门后,他连忙招呼方才找出书的伙计,“你快去库房看看,还有没有刚才这几位读书人买的书,若有的话全部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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