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梦成倒是盼着黄大人能成功,至少给上河镇百姓一个喘息的机会,否则这个冬天就会很难熬。
被期盼的黄县令此时满脸焦急的等待着,深秋微凉的气温下,他依旧满头大汗。
“小兄弟,钱大人何时有空,何时能见我?”
每一次询问,衙役只说:“钱大人正忙着,黄大人您请稍等,小的再给你上一杯茶。”
黄县令茶水都喝了三杯,愣是没有音信,一颗心往下沉。
一直到日暮时分,衙役才说:“钱大人有请,您随小的来。”
黄县令哪能不知道这是下马威,心底叫苦不迭却又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
一想到两人原为同窗,如今却天差地别,黄县令口中也阵阵发苦。
“下官参见知府大人,请大人安。”
钱知府本人倒是客气的很,伸手搀扶他起来:“你我本是同窗,何必如此客气。”
“大人,下官……”
钱知府却按住他:“坐,知道你心急,但此事急不得,喝杯茶慢慢聊。”
黄县令面苦心更苦,喝了一口茶差些烫到嘴。
“瞧瞧你总是这么急,心急会办坏事的。”钱知府笑盈盈的看着他。
黄县令此刻已然知道,免税的事怕是不成了。
但他还有最后一丝希望,硬着头皮问:“知府大人,那道折子可有批复。”
哪知道钱知府直接掏出一个折子丢到了他面前:“你拿回去吧。”
“大人!”黄县令脸色大变。
钱知府喝了口茶:“老黄,我是为了你好,当年你也算才华横溢,一时无双,可如今呢?”
“你都落魄到只能来上河镇当一个小小的县令,怎么还改不了自己这张嘴。”
他重重放下茶杯:“还是这些年你远离朝廷,已经不知京城动向?”
黄县令沉声道:“丰州水患肆虐,百姓流离失所,粮食几乎绝收,朝廷若不能免税赈灾,恐怕后患无穷。”
“好了!”
钱知府打住他的话:“哪里来的水患,丰州自古鱼米之乡,百姓丰衣足食,岂是几日水患能影响得了的?”
“可是……”黄县令来的路上看得分明,对比丰州,上河镇一带还算是轻的!
钱知府冷冷的看着他:“黄庆,京中正因太子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多事之秋,谁敢在陛下跟前提天灾人祸?”
“你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骨头,够不够爬到陛下跟前,就算你爬到了,陛下是什么性子你难道不知,你真以为陛下会体恤百姓?”
钱知府冷哼:“今日本官救你一命,也用不着你感激,早些回去收齐赋税吧。”
“大人,万万不可啊!”黄县令喊道。
钱知府已经端茶送客:“万家那事儿我按下了,本官已经救了你两回,别再不识好歹。”
“来人,送客。”
黄县令几乎是被拖着出去。
“大人,您没事吧。”守候在外头的随从见状吓了一跳。
黄县令狼狈的离开了知府衙门,上了车,他整了整衣裳,沉着脸道:“回上河镇。”
“您脸色不好,连着劳累了几日都没好好歇过,不如……”
“我说回去,立刻,马上。”
黄县令发了怒,随从不敢不听,连夜赶路回去。
马车内,黄县令收敛了神色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狼狈,只是一双眼睛满是疲惫。
钱知府有一句话没说错,他离开京城太久了,只知道万家失势,却不知道背后的原因,竟还指望朝廷能腾出手来安抚民生。
撩开车帘,窗外便是水患未清的丰州。
丰州府内,钱知府打发走黄县令,脸色却也不轻松,很快招人过来:“今年的赋税征收进度如何,几日能收齐?”
“大人,此次水患来的不巧,许多地方都绝收了,下官一时……”
钱知府动了怒:“废物!”
“就算今年的粮食没了,往年的呢?总不能一次水患将十多年的积累都冲走了。”
被骂的官员暗暗叫苦,心想高高在上的钱大人哪里知道,许多百姓家里是没有余粮的。
丰州府虽是鱼米之乡,可也并非人间仙境,百姓们能吃饱穿暖已经不容易,哪能家家户户都有积攒。
钱知府并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也不能懂:“废太子迫在眉睫,二皇子有一争之力,这时候丰州不能出乱子。”
“继续征收,否则上头怪罪下来,我们都得倒霉。”
下头只能答应。
钱知府又问:“万家那边可有动静?”
“前头一批孩子都送走了,后头就老实的很,不过最近卖儿鬻女的多了,万家又开始采买颜色姣好的。”
钱知府先是皱眉,随后又说:“罢了,太子与皇后毕竟还在,本官也得卖他们一个面子。”
“既是签字画押的正当买卖,不必多管。”
钱知府这边刚发话,那边万家就得了信,立刻放开手脚来采买孩童。
丰州府的万家是庞然大物,即使皇后与太子处境不妙,在丰州府已经占据着一条街。
如今丰州百姓人人皆知,若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把孩子卖到万家,既能换孩子一生不愁吃喝,还能拿银子救命。
最夸张的时候,天蒙蒙亮,竟然就有人牵着孩子上门,一溜儿排出好长的队伍来。
“瞧瞧,多容易的事儿,知府大人知道了都不会管。”万家人笑道。
另一个也说:“咱们掏钱买人,百姓就有银子交税,这是给知府大人解决了大麻烦,他有什么好说的。”
“可笑上河镇那一支,几个孩子还弄出命案来,被个不知轻重的县令告了一状,搞得万家上下都没脸。”
一想到因为旁支丢了脸,还被钱知府叫过去狠狠斥责,但凡没正经卖身契的都得还回去,万家人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心底不满的很。
要不是皇后与太子处境不妙,万家哪里会给钱知府这个面子。
丰州万家人对旁支并不同情,反倒是落井下石:“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但凡平头正脸都觉得美貌,眼巴巴送过来的那几个丫头我都不忍心细看,太丑。”
被说丑的丫头里就有赵小花。
趁着赵老大受伤急用钱,赵小花求着赵大嫂把自己卖了,总算是得偿所愿。
她一心想着当皇后,哪里会跟其他小丫头一样哭哭啼啼反抗逃跑,凭着乖顺听话没两天就被送到了丰州府。
进了丰州府,赵小花原以为自己马上就能见到贵人,成为皇后。
哪知道到了丰州万家,赵小花才惊觉万家人采买的美貌丫鬟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百上千个。
她被推进门就淹没在人群里,半点不起眼,别说见贵人了,一个月过去还在给有脸面的丫鬟倒夜壶!
洗不完的衣服,做不完的工,睡得是潮湿阴冷不见光的通铺,每天天不亮就得干活,到了晚上半夜才能歇息。
几天下来,赵小花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更糟糕的是,赵小花发现每隔几天,同批来的丫头里总会少了几个,她拐弯抹角的讨好管事嬷嬷打听,嬷嬷只是笑:“她们啊,她们长得好,跟你们不一样,如今去享福了。”
赵小花听得咬牙切齿,认定那些被挑走的人失去伺候贵人了。
从这一天开始,她变着法子讨好嬷嬷,想争取被挑走。
难得见一个不哭不闹不跑还嘴甜会说话的,嬷嬷倒是也喜欢她,时不时关照几句,只是并不提挑人的事儿。
赵小花急得不行,心底暗骂这群老女人没眼光,没发现她的天姿国色。
这一日,宅子里又来了一批丫头,一个个哭丧着脸哭哭啼啼。
赵小花已经混成了小管事,冷着脸教训:“哭什么,以后你们就能吃饱穿暖,有的是享福的时候,你们不该哭,要笑。”
她拿着竹鞭,谁要是敢一直哭就狠狠一鞭子下去,吓得新来的小女孩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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