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有责(40)
“多管闲事。”陆钰整理了衣服,打了个哈欠。
薛怀咎看向楼下,薛慕极已经把脑袋缩回去了,他做的可以吗?他听话来救人了,没起到什么作用,陆钰也十分认同他在多管闲事,非但没管好,还制造了新的麻烦。这般,就够了吧,陆钰不欠他恩情,薛慕极也没有理由赶他离开。
陆钰背着手走过去,冲着那很久没有动作,两手死死抱在前胸的的老板轻笑,“回去与严斌说,想要杀我,我随时奉陪,但请他派点有用的角色出来,这般小打小闹,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别小看清流一脉的忠诚!”老板大吼着冲上去。靠近陆钰时,他双手摊开,漏出金色的巴掌大小的圆球,陆钰一皱眉头,他不晓得是什么玩意儿,以为是暗器,脚踢起不知是谁落下的长刀,抓住刀柄,挡在身前。只是那玩意儿没有卡到他刀面上,而是与通红鲜血一起,从围栏飞出去。
十八年了,盘云剑再一次出鞘。
盘云剑出鞘,薄如轻云,硕硕寒光,却是锋利无比,能劈山开玉。薛家那孩子此时,执剑而立,倒是有猎场时候的正常气场了,只是……砰地一声,楼下又发出一阵阵惊呼。
薛慕极从马车钻出头来,仰望声音处一团黑雾。
爆圈?薛慕极手脚冰凉,怎会有这种东西?好在哥哥没事。
陆钰刚刚是轻敌了,想不到对方用如此毒招。爆圈,球状,锁有铁环,拉开铁环会有爆炸,本是祭祀皇陵鞭炮的一种,大量堆砌,制造气氛,不会伤人性命,旦近距离的话,毁容该是没有问题。
老板的眼里,愤恨的光火似乎要把薛怀咎给烧尽。他被盘云剑齐齐削下三根手指,手上的爆圈滚落地上,薛怀咎一角踢出老远,爆圈在二层上空炸出一团黑烟。他连着向后翻了两个跟头,跳到一张长方木桌上,咆哮嘶吼半声,左手伸进裤腰,又掏出一个。
他奋力扔出,薛慕极的剑未及到,陆钰手上又一枚指环正打在爆圈中央,爆圈被推出二层,坠下到围观者区域。
人群太过密集,若是在围观者区域爆炸,总有几人被灼伤。
“你……”那老板吓得脸色惨白,他清流一脉,一心为国为民,怎想伤及无辜?
陆钰没那么多同情心,正好给他个教训,爆圈受国库管制,专门生产,只供给大靖皇族每十年一次的皇陵祭祀之用,民间没有,而管它的,正是严家人。
监守自盗。
“不要!”
老板趴在栏杆上,想要跳下去,又两枚指环从上极速而出,老板双膝噗通跪倒,咔嚓,膝盖骨头裂碎,再也不能动弹。
然而声音没有传来,那爆圈根本就没有炸开,而是维持圆球状,被一个看热闹的大婶接住。
“啊啊!不要过来!快快快……这东西……”
大婶刚看着东西爆破,吓得赶紧扔出去,爆圈又掉到另一个人手上,“不不,不要给我!”那人像是接了块烫手的煤炭,连忙往旁边甩,“别往我这弄!”“啊,来了!”“走走……快跑……”“别过来!”“呀呀呀!救命啊!”
几下来回,爆圈在下面的人群里来回传跳,传了无数个圈,最后一个胖子,吓得六神无主,随便扔了个方向。
金色的小圈球,画了一条弯曲的弧线,精准无误的,落到薛慕极乘坐的马车里。
此时人很多,陆钰也在向下看,薛慕极没探出脑袋。楼上事了,剩下的交给衙门。话说,刺客水平为何这么弱智,救陆摄政王如此简单,好像根本没有前世沈初说的那么离谱,什么舍命挡箭,什么救命之恩,什么见之亲切,什么父子缘分……
都是陆钰瞎编的吧!
忽然,莫名其妙有个圆圈滚进来,他下意识的止住圈圈的滚动,握上手准备看看是什么。
这个东西有点眼熟……
薛慕极看见小球有个洞,洞口哗哗冒着火星,想起刚刚的爆炸巨响,他猛地反应过来,这就是书上那个皇陵祭祀用的爆圈。说是拉环后会冒火星,之后才炸裂。
马车布帘被人掀开,薛慕极的手腕被人狠狠抓过去,他半个身体摔在前人的胸膛上,熟悉的气味里夹杂着诱人的芬芳,“哥?”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手里的爆圈就落到前人的手里,然后顺着窗子抛出出,紧接着,四哥的身体,重重的压上来压在他身上。
噼啪!
月光如此闪耀,好像马车的顶不见了。一定是出现了幻觉,刚刚巨响震得薛慕极耳孔生疼,左右眼睛群星乱舞,四维哇哇哇的混乱不堪,整个马车,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薛慕极睁不开眼睛,推了推四哥,四哥全身的重量都在他身上,大手还覆在他耳朵上。
“世子!”扶风扶云的声音,让他很有安全感。薛慕极眯起眼缝,两个暗卫把四哥从他身上拖走。他侧身的功夫,发现四哥的眼睛紧紧的闭着,好看的睫毛整齐又细长,让他忍不住想要吻下去。
淡定!!!
薛慕极大呼喘气,他这是陷入魔怔了!回去得找个法师来给他驱个魔。
“哥,哥?”
薛慕极推推旁边,无声回应,他强行睁眼,四哥的后背衣服乌黑,还有几处灼伤红痕深到皮肉,被炸碎的马车木屑,无数小刺顺着漏出的皮肉扎进去,渗出几丝血痕。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捡了个爆圈,哥哥压住他,然后爆圈炸了,刚才瞬间发生的场景反复又反复,若是那爆圈没有扔出去,在马车这么狭小的空间里炸开……
他脑子嗡嗡一片空白。
“世子,咎公子只是轻微皮外伤,刚刚那个爆圈拉了环却没炸裂,还好咎公子及时跳下,从马车里把爆圈扔出来,那爆圈炸时,有马车顶棚挡住灼气,才没有伤到人。咎公子是被刚刚的巨响给震晕的。”扶云依然后怕,他与哥哥一直盯着楼上,爆圈落下时压根没想过回传着传着竟然滚到世子的马车里。
“快……快……快找郎中,找郎中……”薛慕极爬起来,抱着哥哥的脖子,他的脚疼着,但与他心疼比起来,差的老远。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即使知道哥哥没事,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念,“郎中,找郎中……去找郎中。”
世子精神状况不太好,马车也坏了,两个暗卫自做主张,扶风忙背起薛怀咎,扶云背起薛慕极,两人越过人群,几步跨到房顶。
百姓们刚刚都捂着耳朵低头,这才有人缓缓睁眼,衙役也被吓得够呛,驱散着人群,还要到楼上把那群携带凶器的晕过去的人们绑走,场上除了陆钰,大概都没注意,一对双胞胎背着两人,轻而易举的飞到屋顶上不见了。
陆钰从二楼跳下,站马车旁,薛三教出来的暗卫长,好像是个姓叶的,徒弟辈里,倒是有几个身手不错的。
刚刚那孩子,还真对薛家世子忠心耿耿呢。
陆钰可不想被人认出来,平添麻烦事,他还要走一遭李嘉羽的坟,告诉老朋友他已经做足证据能为他翻案了,很快,他的棺材就能进大靖皇陵,彻底洗脱通敌的罪状,认祖归宗,这还多亏了那个时不时疯疯癫癫的老头。
他抬脚绕开炸掉一半的马车,忽然看见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像是玉璧一类的。
陆钰蹲下身,从木头渣碎屑里,取出个玉璧,玉璧上挂着烧断的线绳。
玉握在手里的刹那,陆钰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
他用不着看玉璧上刻着什么,因为这玉他太熟悉,这是他曾贴身带了十多年的玉,他怎能不熟悉。就算碎成渣渣,他也认得。
玉生杭光洞,万年而成,天下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玉上的花纹,是他亲母家族部落的图腾。
刚刚在马车里的人,马车里,马车里……
陆钰紧紧攥着右手,转身大步疾行。他轻车熟路的走过宋亭的主干路,从一处小巷拐进去,拍了拍最里头的石头房的门。
“王爷?”开门的人,显然非常惊讶。
“给我查,立刻查,平江世子和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庶子。所有的一切。”陆钰没有进门,只有命令。
玉璧通透,在他手心里透着寒凉,陆钰忽而哈哈大笑,边笑边自言自语,“齐安,你还真是谋得一手好棋局。”
第44章 44
薛怀咎醒来的时候,头里还是嗡嗡,灯芯烧了一半,四周熟悉的布置与浓郁的药香,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世子的屋子,世子的床。
后背微微的疼,他想来后怕,若非他当时人正在马车顶上二楼的位置,那爆圈来不及扔出去,若炸在马车里,后果不堪设想。
身边,轻轻的鼾声有节律的传来,薛慕极趴在床边,已然睡去。
那双细致好看的手,紧紧的拉着薛怀咎的手腕。
薛怀咎拂过薛慕极的脸,帮他把额前掉落的碎发挪开,眼皮上下,带着一圈红,薛怀咎想象的到,薛慕极哭的有多伤心。他把手挪开,薛慕极没有醒,只是抓了床单几下。
连着几天没睡好,薛慕极实在太困了,勉强坚持到第二天晚上,终于趴下睡着了。
薛怀咎翻身下床,轻手轻脚,把被子移开位置,把薛慕极抱到床上去,准备到隔壁屋子睡。
他刚走两步,还没推门,薛慕极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忽然喊了声“哥哥,别走。”
薛怀咎恍神,立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薛慕极再没有声音。他慢慢转过头,薛慕极安静的睡颜,像一只软绵绵的小兔。原来是做梦。
薛怀咎回到床边,把被薛慕极抱成一条的被子,从他怀里拽出来,伸开给他盖上。薛慕极又打了滚,滚到靠着墙的一边,口里咕噜着几下,“哥哥,别走。”
微风吹动窗户,哗啦一下打开,剩余不多的灯芯被彻底吹灭,屋里唯有月光投下。守在外面的暗卫,悄悄的把窗户关起来。
薛慕极又抱了个被子角,念叨着反复几遍,“哥哥,别走。”
“我不走。”
薛怀咎侧坐在床边,手掌抚上熟睡的面庞,手指从眼角慢慢滑下,顺着脸颊,最终落在因缺水而弱弱泛白的唇角上。
他昏了多久,薛慕极该是水饭未尽,陪了他多久吧。
薛怀咎弯下腰,低下头,他离着薛慕极更近,温热的鼻息,略过他的耳垂,他微微侧脸,只是顿了一顿,忽而再靠近,亲吻在沉睡美人的嘴角。
只是迅速的一碰。蜻蜓点水,悄无声息。
睡梦里的薛慕极似乎感觉到痒,抬手抓了抓脸。
薛怀咎侧身躺下来,世子的床大,睡两个人,一点儿也不拥挤,他合着衣服,闭上双眼,想着多少年前,他第一次被拉进这间屋子,躺在这张床的时候,那时候他谨小慎微,生怕世子寻他错处,又惊讶世子心性的天翻地覆的变化,尤其是对他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