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有责(5)
很好,这下,薛慕极人证物证都齐全了。
薛慕极温和笑笑,语重心长地说道,“三哥,我被狗咬的那时候,我的暗卫一个闹肚子,一个跑竹林子看你大哥画画去了。”
薛怀笛张大了嘴,扶风扶云他见过,功夫在侯府那是数一数二的。
“我查了查,扶风闹肚子,是因为吃了你六姨娘房里的丫鬟送的苹果。至于为什么,你亲大哥清早晨不睡觉,却蹲在竹林子里画画,我不知道。你知道吗?”薛慕极闪闪桃花眼。
薛怀笛细细想,好像是二哥说要一幅青竹图,参加什么流水诗会,缠着大哥好几天,大哥才给画的。
他从没听说,平江地界,有这么个诗会。
二哥还非拉他去品评下,大哥画哪个角度好看。
他去看画,才把狗拴在树旁。
两人眼神对上,柳暗花明,心照不宣。
二房内宅斗的虽狠,但薛怀笛不怎么关心,毕竟他是嫡子,萧小姐无论得不得宠,萧家的条件摆在那儿,夫人位子谁也动不得。六姨娘是二哥薛怀瑾的亲娘,娘家是走船的,与很多大商贾有利益牵扯,在七个姨娘里,身份算上等。二哥性情比他还要软绵,随了父亲,花心无比。
细细想来,他最近好像真的与二哥有过一次争执。
那天二哥喝了酒,耍酒疯要强迫酒家弹琴卖艺的良家姑娘,被他撞见,实在太丢人,就随手抄起一桶泔水给他从头浇到脚。
然后二哥好几天没与他讲话。
本以为气过就好,毕竟道理在他这儿,他没放在心上。
结果,薛怀瑾竟然牵连上世子来害他。
六姨娘与原老板,也从旁帮凶。让袁老板把狗给他,让他不得不把狗牵到院子里,再引得他把狗丢在一边,然后弄断链子,放狗咬世子,同时六姨娘找丫鬟赶走世子的暗卫,世子受伤,侯爷与夫人自然会追查狗是谁牵来的。
若不是他机灵,找人顶了罪,现在挨杖刑,还被罚在小杂间抄经的就是他。
薛怀笛气的拍桌子,“太过分了!”
“知道了吧?本来要害的人是你,你运气好,脑子也转得快,倒霉的才是四哥。”薛慕极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说,“你现在知道谁是幕后主使,你准备怎么做?”
“自然是与六姨娘跟薛怀瑾当面对质!”薛怀笛恨恨道。
你猪吗!
“对峙个啥?狗已经死了,你指望它诈尸跳出来说谁放的它咬人?那丫鬟,已经与管家赎了身,趁天黑出城回老家成亲去了。还有你二哥,你觉得他自己会承认吗?”
薛慕极早让妙音盯着人,六姨娘精明,赏给丫鬟的耳坠丢了,她就早早把人给弄走,省的留下隐患。
薛怀笛气的脸通红,但的确没有证据与证人啊。
难道让他生生咽下这口恶气?
“这口气,弟弟帮你来出。我有办法,不过要过几天才能见着成果。到时候,你什么也不要说,权当看个热闹。”薛慕极勾勾手指,让薛怀笛凑近,“不过,明儿,你得先去求二叔,甭管用什么,哭也好闹也好上吊也好,先让二叔放了四哥,叫徐大夫去看看伤口,再让厨房,做点好吃的,给他补补身体。”
叫薛怀笛去求,合情合理,薛怀笛是二房的嫡子,关心自房弟弟,再平常不过。而薛慕极去求,太过显眼,大房与二房的地位悬殊,他堂堂平江世子,为家里最不受待见的二房的庶出孩子求情,道理上,怎么也说不通,那不叫求情,那根本叫做命令。假使二叔心不甘情不愿放了人,隔天,又会重新找个理由捉回来撒气。
薛慕极也是为薛怀笛考虑,这个二房嫡子没有坏心眼,虽然冤枉了人,也是情急之下找不到别的办法,至少,他还知道晚上去看看情况,要不然也不会被薛慕极碰见。薛怀咎被哥哥冤枉,平白挨了三十板子,将来报复,薛怀笛可能得用项上人头去还。若薛怀笛求情放薛怀咎出来,薛怀咎或许可能不会把同房兄长赶尽杀绝。
再者,薛怀笛与薛怀咎的关系,比自己这边亲上一层,如果从他入手,也许能更快的与薛怀咎建立美好的友谊关系,化解自小的积怨。
“你不是很讨厌他吗?”薛怀笛觉得薛慕极被狗咬过后,对他家那扫把星格外的上心。
扫把星的绰号,是薛慕极起的,薛慕极最喜欢欺负的人也是他这个倒霉弟弟。然而现在,薛慕极一口一个四哥,听起来还挺亲热。
薛慕极唯有苦笑的份,还不是因为自己是薛侯府的嫡子吗?还不是因为从前这身体的灵魂闲的没事总爱犯贱欺负人家吗?
化解未来大理寺卿的仇恨与怨气,也是他这个平江世子的责任好吧。
送走了二房三哥,薛慕极听见公鸡打鸣的声音。
原来,已经过去一夜。
他揉揉眼睛,实在太困,他要补眠。
被狗咬的好处是不用上课,父亲母亲大概已经派人,与先生们说了假。
滚上床,摸着屁股还是疼,他翻身趴下,抱着被子,很快就进入梦乡。
梦里,他梦见姐姐,梦见父亲,梦见沈初,梦见陆茜,梦见很多很多亲戚,可他们都不说话,只是用平淡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们离着自己很远,自己与他始终隔着一条线,怎么走,也越不过去。
走着走着,他觉得有人在身后拽他的袖子,听着耳边嗡嗡,好像是薛怀笛的声音,“世子,世子!五弟,不好了!不好了!扫把星出事了!”
第6章 芋头
“我回院子时候经过小杂间,想看看扫把星怎么样了,怎么说辞,才能打动父亲。我进屋,见扫把星趴在地上,我以为是累的,就……”
“说重点。”薛慕极睡得迷糊,明明这人十万火急把他从梦里拖回来的,“四哥出了什么事?”
“口吐白沫、满脸红疙瘩、手指甲与嘴唇,都是紫的,鼻息微弱、牙关打颤……我立刻叫来看他的丫头,询问情况,结果那丫头在隔壁睡觉,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那丫鬟当然不知道,因为是他命扶云把人迷晕的。
等等……
你说什么?!
明明深夜见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何突然变成这样?因为挨了三十板子?不会,用刑的师傅都拿的住分寸,保管人疼得要死却没什么内伤。之后呆在屋里抄经,伤的是眼睛,也不会出现这些诡异症状啊!
这是分分钟要死的节奏吗?
薛慕极套上外衫,也不管反正,随意抓了个发冠扣在头上。
“找大夫了吗?”
“找了,我把人抱回常新院,差可心去请徐大夫。”
薛慕极衣服没理顺整齐,发冠带歪了也没心情扶,与薛怀笛一路跑到二房常新院。
常新院是二房儿子们住的院子。
二房加上薛怀咎,一共有四个儿子,都住在这里。薛怀笛为嫡子,自然主最宽敞最大的屋,而薛怀咎住的是院子里的西头偏屋,原来是放木柴煤炭的,能放下一张床一个方桌,多余的家具根本塞不进去。
薛怀笛刚刚让下人抱着薛怀咎回来,直接抱进他的正屋里。
薛慕极两人与徐大夫几乎同一时刻到,徐大夫摘下药箱,试了试床上人的脉搏,悲怆戚戚意味深长发出一声叹息,“恐怕……不太好……”
薛慕极跳起来,抓着徐大夫的衣领,“你必须给我治好他!”
“弟弟,徐大夫还没说完……”薛怀笛把人从徐大夫身上拔下来,他已经十五岁,身形已经与大人一般,比薛慕极高出一个头。薛慕极挣扎不过,他不跳够不着那庸医的领子,难道要拽他袖子吗?薛怀笛太烦人了,他狠狠猜了薛怀笛一脚,疼的薛怀笛吱哇乱叫。
薛慕极挣脱出来,深呼吸平复心情,刚才是他太心急了,以为薛怀咎不受人待见,连大夫都不乐意救。
他指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说,“救他,治好他,我重重有赏。”
徐大夫跟着薛侯府三十年,是薛侯府的专用大夫,他品行清高,要不然,以他的医术,不会离开御医院,南下平江来。他自然不会在意赏赐,更加不会因为二房四公子不受待见而放弃治疗,治病救人,乃行医根本。
徐大夫连连摇头,“世子你听我说,这等症状,是过敏之症,发病迅速,病状明显,严重起来是要人命的。四公子已经算是我见过的最严重的病人……”
“过敏?”薛慕对医术不精,不晓得是什么病,总之看起来可怕就对了。
徐大夫说严重,难道说薛怀咎要病死?
不可能,他死了,那谁去救陆茜老爹的性命?谁当上大理寺卿,去金銮宝殿上恶心沈初?
“难道……救不活了吗?”
“世子别急,换作旁人,这么严重的我救不了,但四公子不同,他幼年曾经犯过一次一模一样病状,那时候我下的药,还余存不少,我已经让可心去熬了,很快就送来,连喝上几服药,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徐大夫说完,丫鬟就端了药来,徐大夫用小勺子撬开薛怀咎的嘴,手提着下巴几下就给灌进去。
药到病除,说的就是如此。
一碗药喝下去,气息回缓,白沫不吐了,嘴唇跟指甲的紫色消失了,除了脸上的疹子跟通红的几块皮肤依旧那般鲜红。
薛慕极小心脏感受如跳崖一般惊险,他简直要哭出来,徐爷爷你说话能别大喘气不?你早说你有后备药你能治好你叹什么气呀!
他看着徐大夫顺带处理薛怀咎挨板子的外伤,以及半边红肿的脸。
徐大夫把病人的整身衣服全脱下来,用木板和稀药膏,一点儿一点儿仔细涂在几乎布满全身的大小伤口上。
薛慕极的心脏又跳崖了!
震惊不过如此,他从一身的疤痕,见证了薛怀咎在萧小姐的指甲、簪子、筷子,蜡烛,缝衣针的威胁下,度过了怎样的悲惨的童年!
那些疤痕已经很淡了,现在最新的疤,都是鞭子抽的,爬成一条一条的,更加骇人!
他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徐大夫又叹气说,“当年四公子犯过敏之症,比现在轻微的多,只是起疹子而已,我第一次见这么奇怪的病症,就用了几天,阅读数十本医书,才研究明白病理精髓。其实,这病也不算是病,发作起来却会要人命,所以,我特意嘱咐过四公子,千万不要再吃引发过敏病症的东西。”
“什么东西?”旁边竹椅上,薛怀笛揉着脚趾头问。话说,薛慕极真狠,刚刚险些踩断他的指骨。
徐大夫把被子给病人盖上,说,“芋头。”
薛慕极听胸口咯噔一下。
芋头???
他昨天深夜,好像带了黏芋团子去小杂间,还逼着薛怀咎全部吃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