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有责(43)
若按着前世的线来走,哥哥的仕途线是这么走的,先是守城门,后是大理寺,全是雍都最忙的单位,来来往往的人,大大小小的案子,每天都有成百上千。
还有……大靖朝廷命官有过休假吗?
薛慕极叹了口气,想到身下已然发烫的某部位,哥哥离开也好,如今单相思就这样了,等到单相思变成两情相悦之后,两人还共同生活在同一座府邸里,完全无法预计,将来会发生什么。
让最后的几天,变成他与哥哥此生此世最快乐的想念。
“哥,走,我们还有几天的时间……”薛慕极掰掰手指,“恩恩,大概来得及,能把平江好吃好玩的地方逛一遍……”
薛世子也不管自家哥哥答不答应,拖着人就出去逛街,又是如往常一般大包小包买了一堆,当然,都是送给哥哥带走的。
半夜,薛慕极把之前埋在树底的女儿泪挖了出来,陈酒凝香,薛怀咎很少喝酒,喝了一小杯,剩下的都被薛怀咎一口喝完,直接醉的不省人事,直到天亮醒酒,摸一把脸,为什么嘴唇有点肿痛?问过扶风,才晓得自己整晚缠在四哥的身上不肯撒手。
好在衣衫比较端正,就是看哥哥脖子貌似露出点点斑驳红晕。
不想,不想……薛慕极又忍不住批判了下原身的酒量,他从前与沈初的酒量旗鼓相当,几乎是千杯不醉的级别,这种优秀才能,下滑到半坛子就倒,与那一笔狗屎烂字一般,完全承袭了原身的垃圾酒量。
等到要离别的那一天,平江城城门外,多了一圈金光闪闪的盔甲士兵,挺拔如标枪,雄赳赳气昂昂可是一个威风凛凛,平江百姓们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纷纷挤上城楼看热闹。
“瞧瞧……那不是世子吗?我记得旁边牵红马的,是平江世子的兄弟吧……”
“好像是哦,那个骑在黑马上的是谁?马上,只有他穿的是常服。是不是大官啊!”
“金色盔甲,那是纯金的,穿着沉不沉?”
“管他沉不沉,给我我也穿,一件得值多少钱?”
“这是……这是金甲卫!我听我爹说过,当年雍都的罪太子有一只亲卫,叫做金甲卫。那是相当的厉害,据说每个人都会一项绝技,还有那金盔甲,据说加了特殊的材料,一点儿也不沉,却是刀枪不入。”
“金甲卫来平江做什么?”
人们还在议论中,城门下,薛慕极也险些被这闪闪的光芒晃瞎。
陆钰微服来平江,却这么高调的走,究竟想的是什么鬼主意?
马上的摄政王,眼神在两个晚辈间来回打量,最终落在薛怀咎手里的盘云剑上。转了一个大圈,这把剑终究是转了回来,该属于谁还属于谁。他迎着日照刺目的光,右手微微抬高,整个队伍迅速规整成几排,踏马蹄声都完全踩在一个节拍上。
终于到了离别时间,薛慕极很舍不得,两人就这么对着站着不说话,想要多看对方一会儿,明明四周各种声音纷繁混杂,谁也不想把这种静谧的气息打破。
陆钰咳嗽,加紧马腹,调转马头,说了声,“走。”
“我走了。你保重。”薛怀咎最终是先开了口。
薛慕极紧紧的抱住哥哥,最后一个拥抱,非常用力,然后潇洒的转头,大步朝前走,边走边伸手挥挥,“你也是!”
他迅速钻进马车里,听见那整齐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城楼上的议论声也渐渐消失。最后,听扶风在门外说话,“世子,深夜了。”
“恩。”薛慕极趴在马车的毛毯上,似乎上面还存着哥哥的味道。
回到家,他一头栽倒在床上,抱着被子卷起来,忽然想起哥哥的脸,他睡觉不老实,哥哥经常帮他把被子伸开,盖在身上。
闭上眼反反复复,睡不着。
唉,心里像是被抽掉了什么东西,空着难受。薛慕极想,或许自己应该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散散心去。
清早,有下人送来一个箱子,说是薛怀咎留在藏书楼的。
箱子没有锁,薛慕极打开,里面多半是哥哥平日练笔的手稿,还有他送去藏书楼的一些小摆件,翻到最后,他发现一封信,一封薄薄的信,信上还勾画着他非常熟悉的一抹——野草。
星星草!
这信,是他写给谢轩的。安好勿念写了五十遍,落款是谢漫星。他那时候,一次性写满了五十年的量,都存在信馆里,定下发信的时间,省得他哪年忘了,让谢驸马担心。为了让谢驸马相信,此信是他儿子亲手写的,他还专程画了星星草这种齐安长公主府特有的杂草品种。
为什么有一封在哥哥这里?难道是他无意中丢了一封?薛慕极挠挠头,想不出所以然,把信放回箱子里,盖上盖子。
“扶风,把箱子放到二房四哥的屋子里。”薛慕极早于薛怀笛打过招呼,四哥走时走了,但屋子不许乱碰。他答应过薛怀咎留个家给他。
接下来的几天,薛慕极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郁郁无欢,茶饭不思,食之无味,失眠多梦,精神萎靡……总之,感觉非常的不好。
这就是传说中的失恋?
总算得了父亲的许可,他带着扶风扶云,承担了平江侯府到南边家族产业视察的工作。
出门时,他看见满头雪发的老太君,抱着香炉,坐在门槛上,呆呆望着天边日出的方向。
薛慕极见几个丫头不敢靠近,据说是一靠近老太君就发疯乱抓。他原身就与老太君不亲,换了灵魂后,更因为四哥的关系与祖母疏远的厉害,但看着祖母如薄纸一般一戳就碎的身子,心下就软了。
“奶奶,风大,您还是回去吧。”
老人说,“不要抢我的香炉,这是儿的归处,香炉没了,他就找不到家了。”
“三叔已经投胎很多年了,奶奶,这香炉已经裂了,土洒出来弄脏你衣服。乖,咱们换个新的?好不?”薛慕极用手去拿。
老人躲开,恶狠狠的盯着薛慕极,“不行……不行……儿啊,娘对不起你啊,是你,回来看娘了吗?”
平江侯府里包括他爹娘,人人说他越长越像他三叔,薛慕极被眼前老人错认一次,已经能够很淡定的接受,拍拍老人的肩膀,说,“娘,孩儿原谅你了,孩儿回来看你了,孩儿要去投胎了,别再忧心孩儿了,好吗?”
老人忽而跳起来,抱着香炉就跑进府中,一群人跟着她,生怕她再有个意外。
薛慕极没跟上去,挥挥手,与自家暗卫说,“咱们走吧。”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他们南行没几天,大靖南地,连着数日,下起了瓢泼大雨,经久不停。
第47章 第 47 章
接连几天的大暴雨,把山中的道路冲的泥泞不堪,马车在山中根本无法前行,稍不慎,轮子就会陷在泥潭里,无法动弹。
薛慕极的马车,停在晚风山的山脚下。山下小镇上,因着暴雨,几家小客栈都住的满满的,连过道也挤满人。
薛慕极三人来时,房间已经满员,然而扶风抽出五张百两银票,往老板面前一拍,老板立刻表示,把自己的卧房腾出来,给这位三位公子住。薛慕极也不客气,总算能打个热水洗个澡,睡个好觉了。也不晓得,暴雨要下到几时。
薛慕极几天都窝在被子里,自从四哥走后,他什么兴致也提不起来,白天黑夜满脑子全是哥哥那张脸。
都怪那个吻!
明明走的时候特别潇洒,为什么越想越放不下啊!他明白,自己真的对哥哥有那个什么什么的想法。但是哥哥竟然也对他……
薛慕极抓着头顶的头发,不断的自言自语,“兄弟之情,兄弟之情,兄弟之情!!!”
这般浑浑噩噩过去了几天,薛慕极每一个梦都记忆的特别深刻,只是梦里的人,薛慕极不怎么想见到。
简直是阴魂不散啊!
见扶风吊在横梁上,等着他醒来,薛慕极问,“外面雨停了?”
扶风跳下来,为世子拿衣服披上,说,“雨停了。但是,听人说这几天下雨,通往盐立城的桥塌了,盐立城衙正在修,最快也要五六天。”
“没别的路?”
“有另外一条,绕的很偏远,要三天才能到盐立城。”扶风说。
“改道吧。”薛慕极想要快些回家,回了家,有人陪他吃喝玩乐,他或许就能很快忘记那个吻,省的他定力不足,跑去雍都。
这条小路,两边是青葱的古柏,阳光穿透树叶,投下斑驳的痕迹。
马车行了一天,三人才见到一个只有几乎人家的小村子。小村子的大门口,拴着一只大黄狗,大黄狗远远的见着马车,就汪汪汪的叫个不停。
好像还有人嗷嗷的惨叫声夹杂在里面。
薛慕极捉着扶云的胳膊,奇异的叫声让他毛骨悚然。若不是需要到村子里借个地洗个澡,他定然绕的这古怪偏僻的村子远远的。
三人找了户人家,只给了主人一定金子,那家主人就欢天喜地的把三人迎了进去。
村子在深山之中,非常的贫穷,人们靠着种地为生,山地能长出的粮食非常有限,所以,一家人一辈子攒起来的钱加起来,也不一定能到这一锭金子。
薛慕极洗完澡,浑身清爽,农户的小院子不大,却是非常干净。
那条大黄狗已经被扶风绑起来堵上嘴关进狗窝里,狗的主人自然是同意的,表示把狗杀了也没什么,因为他也得到了一锭金子。
薛慕极在马车上坐着腿疼,他在小村里散步,遇着几个小孩,眼馋他手里从马车带下来的点心。
他索性把点心分给孩子们,分到最后,是个香芋团子。
他没舍得给,把香芋团子塞进嘴里,这么多年,他对精致的食物,已经再没有稀奇的感觉,但香芋团子,他却是再也没吃过。
刚刚穿到薛世子身上的时候,他逼着四哥吃了不少,结果弄得人家犯了病症,差点进了鬼门关。他想着当时自己着急的样子,嘴角无意识的弯弯勾起来。
好容易动了心,却是对着不能动心的人。
想了这么多天,他还是没有弄明白,他与薛怀咎,他们到底是怎么喜欢上彼此的呢?
他走到村口,有间小破草棚,枯黄的秸秆盖着棚顶,里面有刷刷声响,似乎睡着某种动物。
“里面是什么?”薛慕极见旁边有个孩子,随口问。
“疯子!”孩子大喊,“疯子,疯子,疯子!”
说完,孩子就跑掉了。
???
怪村!
薛慕极靠近,伸手要掀开草棚,旁边农家的男人出来,阻止说,“这里面关着的疯子,是我家小儿子,六年前发烧烧的厉害,谁知第二天,突然就疯了,疯了还乱打人,我们费了很多力气才把他锁住。公子您离着远点,他脾气大,小心被他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