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了阿闻,不过就是嘀咕了一句,就叫他们打成这样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非,非去衙门里告他们不可!”
许多盐看着自己要跟着床上的男人喊一声大伯的人,一会儿哭,一会儿又骂的。
几十岁的男人了,佝着个背抹着眼睛,看着既是可怜又软弱。
出了事儿不去请大夫,好像是在这里哭骂一阵儿,打人的那帮孙子就能遭了报应,这男人就立马能好一样。
不过也是,他们这样依附地主求得一亩三分地过日子的佃户人家,受东家人的打骂是常态不说,伤了病了去请大夫人家还不愿意跑这一趟。
草医都晓得,佃户常年米缸空空,谁又肯干白费的活儿计?
他也不是埋怨,只是有些叹息穷苦老百姓,受了欺辱麻木的连个男人也只能如此发泄。
不过叹息归叹息,他却是一点都不焦急榻子上这男人的死活。
但是碍着男人的伯父在,为了做做样子,他还是沉默着先去打了点水,取了块布巾给男人擦去脸上的血迹。
“这要是出点事情,往后可咋过嘛,才成亲几天的光景……”
在那大伯父像个柔弱女人一样干知道哭哭啼啼时,许多盐面无表情的使着力气给男人擦去了手脸上的血迹。
男人身上一股让人嫌恶的血腥味让他眉头紧锁,他一刻都不想凑在他跟前。
正当终于擦完他要出去倒水时,曹伯父却央着他道: “侄媳儿,你再给阿闻瞧瞧,骨头有没有折到。”
许多盐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显了一下,但到底没发作,装作温顺的模样放下水盆,依言过去给男人看看。
他母亲常年累月病着,家里没少跟草医打交道,跟着大夫倒是学到了点皮毛。
平素看点外伤病寒还是能估摸出来,见男人这番模样,寻常人不敢动他怕再次造成伤害,他倒是敢避开要害上手。
“咋样?阿闻不会有事吧?”
曹伯父偏着身子,一脸殷切的询问,说着说着竟又伤心了起来:
“那帮子王八蛋是真下得去手,棍棒直往人身上招呼,血肉的身子哪里扛得住这样的毒打。呜呜呜,也是怪我没拦住……”
许多盐没搭理曹伯父的话,只觉得这中年男人聒噪的烦人。
他细细的捏着床上男人的胳膊腿,也确实想看看他的伤情,要是没被打死,下半身残了也不失是件好事。
隐约间,他感觉床上的男人肌肉好像忽然绷紧了一下。
但是再度摸过去时又恢复了放松的状态。
他正诧异是不是自己被曹伯父吵的出了差错时,忽而无端中感觉后脊一凉。
顷刻之间,老旧的竹板榻子发出一声迅速短促的嘎吱闷响。
许多盐尚未反应过来,纤细的胳膊就像被重铁钳子穿过了皮肉一样,死死的扣在了后背。
须臾天旋地转,自己的侧脸就紧紧的贴在了榻子上。
身后的男人如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他的头顶,冷硬的声线传来:“又还想干什么!还没有惺惺作态够么!”
第2章
曹闻迷迷糊糊之中觉得耳边聒噪的厉害,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却又像裹着一层纱一般听不真切.......
他还在诧异为什么自己还能听到声音时,一只手就落在了他的腰上。
从小腹往下,隔着裤管.....一直在摸他的大腿!
曹闻惊想,他好不容易自我了结了,难道没死成,又被抢救了回来?
想到过去的种种,强烈的异样感传来,以及心中对联盟的愤恨,曹闻乍然睁开眼睛,一把拽住了身上作祟的手。
随之一个矫健翻身,横腿将在他身上乱摸的人扫倒,一气呵成呈缉拿状给扣按在了榻子上。
床上的许多盐手臂和肩胛骨被死死的制住,一瞬间疼的他额头冒冷汗,他抬起眸子,看到男人冰冻一般的目光,好似随时能将人戳穿个洞。
尚且顾不得男人异样的举动惊住了他,忍不住先发出了一声闷哼。
“阿,阿闻,你这是干啥?”
“你媳妇儿刚才都急坏了,打她做甚!”
曹伯父见着自己侄儿突然跟诈尸了一样一跃而起,像缉拿犯人一样把自己媳妇儿扣在了榻子上。
动作比县里的衙役还利落,惊得他连哭都给忘了,呆滞的跟丢了魂儿似的。
听到儿媳的闷哼声,才后知后觉的上前去拉住了曹闻的手臂。
曹闻见状,这才发现自己扣着的是个满身补丁短褐的女子。
一头乌发由块靛蓝旧布包着,许是自己刚才的动作过于粗重了些,头发散乱了几缕下来。
此番情境,倒是他欺负弱小了。
他戒备又迷惑着慢慢松开了手。
许多盐身上的禁锢松开,手臂一阵麻意袭来,力气像被男人抽走了一样,顿时浑身都有点发软。
这人年纪不大,甚至比他还小上两岁,没想到力气竟然大到了这样的地步,许多盐心中油然生出了一丝畏惧来。
看来这人可比他想象中要难对付得多。
揉着自己发麻疼痛的手臂,他像是受了丈夫毒打的弱小女子一般低垂着眉眼,掩藏着警惕的目光躲到了曹伯父的身后去。
此时曹闻尚未关切身旁神色各异的两个人,双手朝上,正虚捧着东西一般看着自己的双手,目光随之又移到自己直立支撑着自己的两条腿上。
眸子中的惊诧仿佛手脚上长出了花一般。
他竟然手脚又能动了?!
正当他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时,隐隐作痛的脑子冒出了些记忆片段出来,零零碎碎的像被打碎的浮萍拼凑不齐。
漂浮的记忆东拼西凑出来的就是自己重生在了一个同名同姓的少年身上,是大志朝下一个村野佃户人家。
原身是独子,父母已经离世,靠着跟地主租的几亩薄地将就糊着口。
几天前原主被叫去主家里帮忙做事儿,天旱地主准备祭祀祈雨,借着这名录不单让手底下的佃农前去做事不说,还让佃农为这场祭祀出些家禽。
佃农早穷的叮当响,哪里还有这些东西。
原身仗着他表哥是地主手底下的一个小头目便嘀咕了两句埋怨的话,却倒霉的叫东家管事听了去,随即就遭了一顿毒打。
“阿闻,你,你没事吧?”
曹勇全看着侄儿怪异的举动,心里惴惴的询问道。
“……没事。”
曹闻缓缓吐出回答来,心中的不可置信尚未全然平复下来。
除了后脑勺疼的厉害,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
不过也正是后脑勺那一棒槌,要了原身的命,转而复生成了他。
他脑子里的记忆乱七八糟的,东一块西一块拼凑不齐,甚至有的记忆还找不到了,闹的人十分浆糊。
曹闻琢磨会不会是淤血导致的记忆紊乱。
他抬起头看着穷旧的像笼罩着一层灰尘的茅草泥屋,瞧这家徒四壁的,怎么看怎么都不适合搞失忆文学啊?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曹伯父吐了口气,随后又揩了揩眼睛:“刚才见你一脑袋的血可把我吓死了,要是你有个什么长短,以后我怎么去见你爹娘。”
“虽是醒了,却也得好生歇息着。这两日就再别在赵管事面前晃了,以后你也少和你那表哥来往吧,平素倒是叫着你跑前跑后的威风,一出事儿却全然不理会!”
介于曾经的职业素养,曹闻虽然没太理清楚这些恩怨,但还是很快进入了角色。
他应了一声:“知道了。”
曹伯父虚惊一场,见着侄儿清醒了过来,竟也没反驳不在同他那表哥混在一块儿,心里也卸下了重担来。
他们这些做雇农的,受主家打骂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便是他自己,也没少受鞭子拳头,一趟趟挨到今天已经有些麻木了。
想着曹闻毕竟还是个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不似他这些上了年纪的人能忍气吞声。
他还想劝慰交待几句,免得往后再吃这苦头。
但瞧着屋里相继无言各站一端的小两口,他又把话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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