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闻看着许多盐,今儿不仅没再梳女子的发髻,还只穿了件深色的衣衫,不曾再遮盖的脖子上露出了显眼的喉结,不过简单去了伪装,还真就变成了个男子的样子。
最惊异之处还是在于他恢复了男子的样子,相貌竟然比做女子打扮时还要惹人侧目。
说心里全然没有异样是不可能的,看习惯了的人突然变了样子,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
不过瞧着挂在许多盐的肩上的包袱,他心里便更气,伸手一把将包袱给抢了过来:“怎么着,以为一走了之就行了?”
许多盐压低了些眉,微微侧开了头,克制住心底的酸涩:“那你想如何?”
“再往前走五十里就要到天关寨的地界了,听说那边匪盗横生,官府派兵几次都镇压不住,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过去也不怕被人抢。”
曹闻一本正经的厚着脸皮道:“要么跟我回去,要么我跟你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许多盐眉心一动,仰头看向曹闻。
“你、你说什么?”
“我说要么跟我回去,要么我跟你去!”
曹闻又复述了一遍。
许多盐有点发懵的问道:“你跟我去哪儿?”
曹闻瞪大了眼睛:“我怎么知道你要去哪儿,又没有同我说过。”
许多盐听着人气鼓鼓还有些委屈的声音,他心虚道:“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看向曹闻:“所以你的意思是想和我在一起么?”
曹闻总算是听到了一句自己想听的,于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可我是......”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不就行了么,干什么想那么多复杂的!总之......”
曹闻大着舌头道:“我就是想跟你在一块儿!”
他当即扣住了许多盐的手:“你现在只需要想是去还是留。”
许多盐眼里有星影闪烁,不知道是喜悦还是酸涩更多:“你真的想明白了么?”
“我所做承诺,决计不会反悔。”
第34章
六月盛夏房顶上的茅草似乎在发出烧焦的气味, 若是稍有一丝火星子飘上去,只怕便要引出一场大火来。
曹闻在屋顶上撒了一点冷水,防止做饭的时候太热把屋顶点着, 他一边洒水一边道:“茅草房子易漏又易燃, 等手上攒到了钱,一定得建个石瓦房才是。”
“哪那么容易的事儿,你瞧着村里几家石瓦房。”
“等我们建起来了, 村里就多一家石瓦房了啊。”
掌着梯子的许多盐原是本着经济出发,听到曹闻这么说不由得笑了一声, 倒是没有反驳他的话。
“我先去把借的驴车拿去还了。”
浇完水曹闻从梯子上跳了下来, 看着正在院子里甩着尾巴吃草的驴, 能吃能拉的, 已经在院子里弄了一堆粪了,这个天气晒着味儿老大。
“那早点回来吃饭, 带个草帽去。”
“好。”
正在屋里折菜的吕菱璧听到曹闻出了门的声音, 她把许多盐唤进了屋。
“倒是没想到还会回来。”
她放下手里的菜, 环顾四周, 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坐在灶下的许多盐身上。
许多盐有些歉意道:“是我让娘奔波了。”
“娘是想听你说这些么。”
吕菱璧看了许多盐一眼:“你便不打算同娘说说你和曹闻是怎么回事?”
许多盐目光微有闪烁,不自在的一直往灶膛里塞柴火。
吕菱璧见他不回答, 自顾自道:“你同娘都张不了口,那打算往后作何面对旁人?”
许多盐闻言眉心一凝, 旋即看向了吕菱璧:“我们打算以后一起过。”
“我不是耻于开口说我们之间的关系, 只不过方才说开,觉得不是宣扬的时候。”
“那娘是外人不成, 连娘也不能知道?”
吕菱璧语气不赞同的微有拔高, 她其实早看出来了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只不过阿盐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越界的话, 她自也没有讨嫌的提起。
事情发展至今,倒是没有太让她惊讶。
两个年轻人相处容易产生感情是常理,原以为碍于世俗,两人也就此别过,不想曹闻竟然还会前去追。
他们母子俩是从乱世里苟活过来的人,世俗礼教在生面前无疑都是狗屁。
若她是个囿于礼教的女子,昔年也便不会违抗父母之命逃婚一走了之了。
“娘,我没那个意思。”
吕菱璧叹了口气:“阿盐,若是你过得开心自在,娘是不会介怀你和谁在一起的。娘看得出来阿闻也是个好孩子,只是他年纪毕竟还小,先时你又以女子和他相处,我怕他没想清楚而贸然做下决定。他时失悔,娘怕你伤心。”
许多盐颔首微顿,随后又回以一笑:“倘若前怕狼后怕虎,这怕那怕我们也不会走到今日。我不知道来时他怎么想,总之此刻他是真心的就够了。”
“瞬息万变,往后的事情谁又知道会怎么样,若是连眼前确定的东西都把握不住,又谈何以后。”
吕菱璧见他内心坚定,早已经有了决断,自知是多说无益了。
阿盐孤注一掷的性子,同她年轻时简直没两样,一时间她也不知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了。
“那你往后与曹闻是何打算?以后还是留在曹家坳?”
许多盐吐了口气:“我跟他商量过了,这两年虽是战乱平歇了下来,可许多地方仍然匪寇盘旋,若是贸然迁居,只怕是不安生。这两年先在曹家坳继续过着,明年就不再租地主的地了,届时自谋生路。我们两个男子,容易攒下钱来,等阔绰些再另行打算。”
“要是留下那你岂不是还得继续做女子装扮?”
许多盐道:“却也不必刻意伪装,郑魁已经没了威胁,钱家的生意出了事也没有心思管我们这等人。我们不做宣扬澄清,若是有人发觉就发觉,没发觉也不必前去多说,过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吕菱璧应了一声:“也好,旁人不要紧,只要是亲近的人知晓彼此便没什么。”
许多盐就是这么想的,只要和曹闻知根知底就好,至于别的人,他性子本就有些冷淡,自是不会在乎他们想什么。
吕菱璧转扬起眉,既是都说开了,两人要在一起已经成为定局,与其泼冷水倒是不如提点一二相处之道。
她一转话头,说道:“阿闻比你小,总有些性子和不周到的地方,往后你还得多包容一二,别总是跟他使脾气,欺负人家。”
许多盐一听这茬便蹙起了眉头:“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
他以前为了不惹人注意装得低眉顺眼,实际上脾气确实不太好,但他好像也没跟曹闻乱发过脾气吧。
许多盐仔细的回想着过去相处点滴,没觉得自己哪里过分,倒是觉得曹闻好些时候贱嗖嗖的。
他娘竟然还叫他别欺负他,许多盐夹着眉头,手上没停歇的又往灶膛里塞了好些柴火进去。
曹闻送还了驴车回来,前脚刚踏进院子里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好似是有什么炸裂了。
他赶紧循着声音的发源地冲进了灶房里,便见着平素做饭烧菜的那口陶锅此时四分五裂的掉进了灶膛里,一部分碎片还在灶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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