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想用一个部长的职位来收买我?”吕西安忍住了一个喷薄欲出的哈欠,“一个不知道还能做几天的部长?”一旦总统垮了台,鲁维埃总理的内阁怕是也撑不下去多久,这是一艘正在下沉的船,而他们竟然指望着用一点蝇头小利就吸引吕西安跳上去,这要么是出于极端的傲慢,要么就是出于极端的绝望。
“您今年不过二十二岁,”鲁维埃总理因为吕西安毫不客气的回答而涨红了脸,就像是被斗牛士刺了一下的公牛,“在您这个年纪若是能当部长,那真是撞了大运。”
“我很愿意做部长,”吕西安回敬道,“但我希望的是能够在一个至少还能撑上六个月的内阁里做部长。”
“如果您是指望布朗热将军的话,我要告诉您,国民议会是绝不会接受他组阁的!”
“国民议会当年也不愿意接受拿破仑三世做皇帝,他不还是当上了?”
“看来您是指望着布朗热将军做皇帝,或是巴黎伯爵复辟,到时候由他们任命您做大臣了。”格雷维总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茴香酒,他已经喝了不少,说话时候也带着一股酒味,“听说您和一些投机家混在一起,还成立了一个什么银行?看来您在市场上搞投机还嫌不满足,如今也要在政治场上搞投机……我虽然不懂得投机,但是我知道一点:在投机当中,总是输的人多,赢的人少的。”
“如果您接受我们的条件,那么鲁维埃总理如果下台,他会在下台之前提名您做大使,或者去行政法院做院长,这两个都算是美差,而且不随内阁更迭而换人,您可以做满几年……这几年够您捞的盆满钵满了。”
吕西安很清楚,这是共和国总统能够提出的最有诚意的条件了,如果他和阿尔方斯的关系还是简单的借贷关系的话,那么这个条件是很有吸引力的,然而他现在已经和阿尔方斯深度绑定在了一起,因此阿尔方斯能给他的,远比格雷维总统所许诺的要多。
于是他拿起茶杯,轻轻在杯子里转动着银质的茶匙,这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看到吕西安依旧不为所动,总统耸耸肩膀,“我明白了……您觉得自己赌的赢,好极了。”
他按了一个电钮,召唤侍从进来。
“我还有下一波客人要见,请原谅我没办法继续接待您了。”总统的逐客令称得上是粗暴,“这位先生会送您出去。”
吕西安也不再有兴趣维持这种假惺惺的礼貌了,他站起身来,冷淡地朝这两位朝不保夕的大人物点了点头,就走出了图书室。
在图书室的隔壁,两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正在那里等候着,他们想必就是总统所等待的下一波客人,吕西安和这两人并不相熟,但这两张面孔他却是曾见过的。
他在记忆的大海里张开网子搜寻着,当他坐上了自己的马车时,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两个人的身份:高个的那个是参议院的院长,矮个的那位则是大法官。总统突然请这两个人一起来,他是打算做什么呢?
第91章 “百分之十五”
在爱丽舍宫里同时看到参议院议长和大法官,是一件很令吕西安惊奇的事情,这两位政界元老都是在各自机构当中位高权重的人物,而且他们都不是总统的亲密朋友,除了出席官方的招待会,他们很少踏足爱丽舍宫,更不用说同时出现了。
“这两个人同时被请去爱丽舍宫,一定是有什么大事……有什么事情需要参议院议长和大法官同时参与呢?除非是……”
他猛地一拍大腿,“当然了!”他大喊出声来。
这一声大喊把前座的马车夫吓了一跳,他连忙拉住缰绳,让马车靠在路边,“先生有什么吩咐吗?”他从前座探头过来问道。
“去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先生府上,马上去!”吕西安命令道,丝毫也没有犹豫。
马车夫感到有些奇怪,但主人的命令清楚明了,他调转马头,马车朝着银行家的府上驶去。
吕西安靠在车厢的一角,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跳的不像刚才那样疯狂了。他从在爱丽舍宫注意到的情形做出了一个推论,他知道这个推论的价值,而阿尔方斯将会把这价值予以兑现。他从未像今天这样确信命运之神正在向着他微笑,而这微笑总是转瞬即逝的,因此一定要抓紧时间。
“再快点!”他用力拍着车厢的前板壁,吓的马车夫几乎要从前座上跳起来。
吕西安的马车在黄昏时分驶入了伊伦伯格家那王宫般宽阔的前院,落霞将这座白色大理石的巨大建筑染成了粉色,虽然天色还是大亮,可仆役们已经点亮了前院里的电灯。
马车在主楼的入口前停下,吕西安不等仆人来开门,就自己跳下了马车。
“阿尔方斯在吗?”他冲着迎上前来的那个仆人问道。
“老爷和少爷都不在。”仆人回答,“不过夫人在接待宾客,”他指了指旁边的空地上,那里停着不少装饰豪华的马车,有装饰着家徽的四轮马车,也有花花公子亲自驾驶的两轮的轻便马车。
“小姐也在会客。”他又指了指对面的侧楼,那里同样停着几辆马车,不过那些车的车厢就比不上主楼这边客人的精美了,看起来母亲和女儿像是草原上势均力敌的两只狮子,各自占据了豪宅的一边,分别接待自己的客人,双方井水不犯河水。“您需要我把您通报给夫人还是小姐?”
“都不需要,您知道阿尔方斯在哪里吗?”吕西安追问道。
“如果您愿意稍等的话,我去问问管家。”那仆人走回楼里,过了几分钟的时间,他回来向吕西安禀报,“少爷去了他的俱乐部吃晚餐,晚餐后他要去歌剧院看戏。”
“谢谢!”吕西安立即跳上马车,马车飞一样地冲向骑师俱乐部。
到了俱乐部的门前,吕西安没有下车,而是叫了门口的一个门童过来,让他去找阿尔方斯出来。
“子爵先生正在和几位朋友吃晚饭,”门童很快带来了阿尔方斯的回复,“他请您进去一起用晚餐。”
“您告诉他,”吕西安颇有些没好气,“我有急事要和他说,请他马上出来!”
门童被吕西安狰狞的表情吓得脸都白了,他一路小跑着消失在了大门里,留下吕西安在马车里焦躁不安地等待着。
吕西安又等了快十分钟,阿尔方斯终于出来了,他穿着全套的晚礼服,正如之前那位仆人所说的那样,应当是计划在晚餐后去剧院捧场的。他一眼看到了吕西安的马车,就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吕西安连忙给他把车门打开。
“出什么事了?”阿尔方斯上了马车,随手把车门拉上,“我晚餐都没有吃完……作为补偿,您说完您的事情得请我吃上一顿。”
吕西安警惕地朝窗外望了望,“我想和您单独谈话,有什么隐蔽点的地方吗?”
阿尔方斯被吕西安的一本正经逗笑了,“看您的样子,莫非是哪位重要人物死啦?”
“我没在开玩笑!”吕西安气的踢了阿尔方斯一脚。
阿尔方斯夸张地叫了一声,“好吧,那我们回我府上去谈吧,那里最不会被人打扰。”
马车开始行动起来,阿尔方斯有些好奇地问道:“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先去过您家里,您的仆人告诉我的。”吕西安回答道,“怎么您的继母和妹妹都在单独接待客人,而您和您的父亲都不在家呢?别人会传闲话的。”
“我父亲都不在乎,我有什么可介意的?”阿尔方斯表现的确乎如他所说的那样毫不在意,“我的继母比我父亲小了快二十岁,他足以做她的父亲了。既然他们已经有了孩子,那么她自己去寻求一些慰藉也是可以理解的。她很清楚自己所拥有的自由的边界,只要她不让我们大家的利益受损失,没有人在乎她做什么。”
“那么您妹妹呢?一个年轻的少女独自接待客人,组织聚会,很多人会认为这算得上是惊世骇俗,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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