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怎么不向巴罗瓦先生问好?”维尔涅小姐嗔怪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总是这样羞怯,我觉得让他来舞台上见见世面能够锻炼一下他的胆量。”
吕西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又将阿尔方斯和德·拉罗舍尔伯爵介绍给维尔涅小姐。
“著名的伊伦伯格先生,还有您,我亲爱的邻居。”她对德·拉罗舍尔伯爵招呼道,“真遗憾我们在奥尔良的时候没能见上一面。”
“真令人遗憾。”伯爵说道,但吕西安绝不相信他会登维尔涅小姐的门,哪怕他们的住处只有一墙之隔。
“你们两位都是来向我表示祝贺的?”维尔涅小姐已经脱掉了束腰,她伸了个懒腰,把孩子抱在怀里,“真是太客气了,我是说,我实在是受宠若惊……”
“这是您应得的,小姐。”阿尔方斯有些好奇的看着那孩子,又瞅了瞅吕西安,“我不单是为了这个而来的……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我和巴罗瓦先生想要赞助一出新戏,让您来当女主角。”
维尔涅小姐愣住了,随即她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狂喜,连续在两出戏里当女主角,这可真是红的发紫了,“啊,先生,这真是意外之喜。”
“太慷慨了!”剧院老板也赞叹道,他看上去马上就要跪下来吻阿尔方斯的鞋了,“您真是当代的洛伦佐·德·美第奇。”
阿尔方斯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丝毫不在意此等虚名,这副样子让吕西安看的牙都酸了。
“那这出戏是讲什么的呢?”维尔涅小姐又问道。
“我还没想好。”阿尔方斯耸了耸肩,“不过我确定要让您当女主角……我会让人写一个剧本来,然后您就可以开始准备了,我希望明年初夏的时候可以首演。”
“那就是世界博览会的时候。”经理兴奋地搓着手,他感到这出戏一定会大红大紫。
他们又在维尔涅小姐的化妆间里呆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告辞,经理殷勤地一路将他们送出门去。
“您和将军的那辆马车被炸坏了,”走出剧院的前厅时,阿尔方斯对吕西安说道,“我送您回家去吧……至于伯爵先生,祝您晚安。”
德·拉罗舍尔伯爵却并不打算理会这个明显的逐客令,“我也和你们一起走,今晚刚发生了这种事,我觉得路上不太安全。”
“您对巴黎市的警察也太没有信心了吧。”阿尔方斯嘲讽地说道。
伯爵不慌不忙地登上阿尔方斯的马车,就像是坐上他自己的马车一样,“无论如何,如果遇到什么事情的话,多一个人总是好的。”
阿尔方斯冷笑了一声,他用手杖敲了敲壁板,“开车!”
马车朝着吕西安的府邸驶去,吕西安感到他们三个人就像是三条大鱼,被塞进了一个过小的鱼缸里,在黑暗中他只要稍微动一下,就难免会碰到另外两个人的腿,于是他只得在角落缩成一团,当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时,他感到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僵硬的像石头一样了。
“我回去了。”他推开车门,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然而阿尔方斯却跟着他下了车,而另一边的车门也打开了,德·拉罗舍尔伯爵从那边走了下来,绕马车一圈后,也跟在了他们后面。
两个人一左一右,一路将吕西安护送到二楼的卧室里。
吕西安解开领带,将它扔在地上,“说真的,我有点累了。”他用眼神示意这两人赶紧告辞离开。
阿尔方斯毫不在意他的暗示,他打了个哈欠,用主人的姿态一屁股坐在床上,开始解开自己的鞋带,“我今晚就留在这里,至于伯爵先生请自便吧。”
“他说了他今晚累了。”德·拉罗舍尔伯爵超前跨了一步,“如果您还自认为自己是个绅士的话……”
“我可不是什么绅士,您也从来没把我当过绅士。”阿尔方斯光着脚走上前来,一把抱起吕西安,将他抱到了床上,“我是个犹太人,我们都是莎士比亚笔下的夏洛克,说要心口的一磅肉就马上要拿到手,我以为我们打过这么久的交道,您早就已经清楚了。”
“即便我早有准备,也没想到您已经卑劣到了这样的地步。”德·拉罗舍尔伯爵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我决不允许您强迫他。”
“强迫?”阿尔方斯大笑起来,“您可别污蔑我,我哪里强迫别人了?”
“吕西安,”他转过身来,“这位先生说我强迫您,我强迫您做什么了吗?”
吕西安坐起身来,他瞪圆了眼睛,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我想是没有的。”
“如果您想要和这位先生走,那么我会阻拦您吗?”阿尔方斯得意洋洋地抬起头来,挑衅地看着伯爵。
“您想要去我家呆一晚上吗?”德·拉罗舍尔伯爵并不理会阿尔方斯,他看向吕西安,声音温柔的像是害怕吓到对方一样。
“我……我……”吕西安的脸因为尴尬而涨的通红,他知道如果他要离开,阿尔方斯绝不会阻拦他,但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将要付出的代价。酸涩感又涌上他的鼻头,他怎么会落到如今这样的境地?像一只金丝雀一样,被关在镀金的豪华鸟笼里,生活奢侈,可若是主人心情不好了,随手就能扭断这只漂亮鸟雀的脖子。
“我觉得巴罗瓦先生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他不愿意和您走。”阿尔方斯坐回到床边,捏住了吕西安的下巴,“您是打算现在告辞,还是想要留下来看戏——甚至是加入我们?”
德·拉罗舍尔伯爵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好像是有人扇了他一巴掌似的。
“哦,我的天,您别一副这样的表情。”阿尔方斯哈哈大笑起来,“我相信您的祖先当中有不止一个人干过这样的事情,如果您能继承他们的一点勇气的话,那么您就会答应我的邀请——我可不是总这么慷慨的。”
“我不想——"吕西安刚要抗议,阿尔方斯就捂住了他的嘴巴。
“是您自己想要留下的,既然您要留下,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他阴森森地说道,而后他又看向德·拉罗舍尔伯爵,“怎么样,伯爵先生,您到底是留下还是走人?我觉得您已经在原地站了够久了。”
“无耻!”德·拉罗舍尔伯爵怒视着阿尔方斯,“您这样和强迫他有什么区别?”
“您这话说的太不公道了,亲爱的先生,我只是告诉我们的漂亮朋友,如果他要从我身边离开的话,我就会撤回我对他的支持,仅此而已,我并没有威胁他什么,或者用我已经给他的东西来逼迫——这些东西我给他了,那就一笔勾销,但您总不能要我在他拒绝以后接着给他同样的支持吧?这对我来说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呢?”
“您敢说您给他支持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一天?您用诱饵骗了他,让他深陷在您的陷阱里,这都是您的错,是您诱骗了他。”
“啊,所以我现在成了引诱浮士德的魔鬼,或者是引导包法利夫人堕落的罗多尔夫。”阿尔方斯做了个鬼脸,“您的前秘书是个纯洁的天使,而我则是伊甸园里的那条蛇,您不会真的是这么以为的吧?”
“我讨厌您,伯爵先生,自从第一次见面就如此,您一副高傲的样子,因循守旧,还有您那副高贵的作派,这都令我厌恶,但我可从来没觉得您是个笨蛋。”他轻轻抚摸着吕西安的脸,“您和我一样清楚,这漂亮的皮囊下掩藏的是一个腐朽的灵魂,而这个灵魂在我们两个人见到他之前就已经是那样了。”
吕西安的眼前浮现出一层水雾,伯爵的脸变得模糊了,他看不到伯爵脸上的表情,这是他如今唯一感到庆幸的事情了。
“您要不然是个伪君子,要么就是个自我欺骗的可怜虫。”阿尔方斯放开了吕西安的下巴,“痛快点吧,先生,您到底是留下还是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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