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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卢瓦城来的漂亮朋友(163)

作者:Bucephalus 时间:2023-12-14 11:51:48 标签:欧风

  “费奥拉诺是哪一个?有小胡子的那个?”

  “不是,是那个意大利人,那个艺术家,头发是褐色的。”

  “啊,我想起来了。”阿尔方斯微微颔首,“褐色的皮肤,一双漂亮的绿色眼睛,就像是科莫湖的湖水……您最近的新宠。”

  “正是他。”爱洛伊斯小姐高傲地点头确认,“他昨晚和威尔逊夫人一起在君士坦丁堡大街的一家旅馆里过了夜。”

  “您是说总统的女儿?”吕西安插言道。

  “正是她。”爱洛伊斯转向吕西安,“不过昨晚他们没做什么,费奥拉诺说她一直在哭,说她对不起爸爸。”她转向自己的哥哥,吕西安注意到这两兄妹嘴角上扬的幅度都是一模一样的,“您觉得这话意味着什么呢?”

  “我觉得这话意味着她很后悔。”阿尔方斯拿起酒杯,轻轻用杯子里的酒液润了润嘴唇,“后悔自己识人不清,找来这样一位害苦了岳父的女婿。”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是吗?”妹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这次我该拿的报酬,和往常一样。”

  阿尔方斯接过那张纸片,“费奥拉诺·罗西先生,这位画家想要开一场个人的画展;马克西姆·拉尼耶先生,初出茅庐的法律系大学生,希望能够在高等法院谋个位置;路易·蒙托邦,第十八区建筑商人的儿子,父亲对本区下水道改造工程的合同志在必得;安德烈·别列索夫斯基,俄国流亡者,他想要什么呢?啊,一本法国的护照。”

  吕西安终于明白,爱洛伊斯小姐居住的侧楼为何宾客盈门了。只要你给了她想要的,或是讨了她的欢心,她就能用一阵香风把交了好运的被保护人吹到云端去,这不比什么教堂还是圣殿都要灵验的多吗?

  “好极了,所以就这四个人?”阿尔方斯将纸条收起来,“您让他们等消息吧。”

  “还有一个,亨利·德若瓦中校,他在海军部的人事处当科长,而他们部门的一个副处长最近快退休了,我希望您能帮他谋到这个位置。”

  “一个每日埋首于文牍当中的公务员?”阿尔方斯拿起餐巾擦了擦嘴,饶有兴致地看向自己的妹妹,“您什么时候开始对这类人感兴趣了?我以为您喜欢的都是大学生,艺术家什么的。”

  “他那掉光了头发的脑袋就像是一颗白煮蛋,而他这人无聊的就像是放了六十年的腌肉,干巴巴的像岩石。”爱洛伊斯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但他的太太是个有才华的年轻女音乐家,嗓子比起歌剧院的一些女高音来说也不算逊色,而且重要的是她让我很开心……我希望两个月后她能以副处长夫人的身份参加部里的新年晚会。”

  “我明白了。”阿尔方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仆人给他拿来一根铅笔,他将这个名字记在了笔记本上,“请您转告德若瓦夫人,她会心想事成的。”

  “好极了,那么祝你们下午一切顺利。”爱洛伊斯说完,就大步走出了房间。

  “怎么样?”阿尔方斯笑盈盈地朝吕西安问道,“现在您没有那么紧张了吧?”

  “她经常帮你打探消息吗?”吕西安有些好奇。

  “她的那些‘朋友’们都很有女人缘,而这些可怜的夫人们在工于心计的野心家面前就像是幼儿园的学童一样天真。他们给她送来消息,她给他们铺路,双方算是各取所需。”

  “那么您就不害怕别人从您的妹妹那里探知到您的秘密吗?”

  阿尔方斯大笑起来,“爱洛伊斯?她就像是教堂里的募捐箱,只往里吞入信徒们的钱币,却从来没有人见到它往外吐东西。如果谁想要试一试,那么我祝他们好运。”

  “你们可真是个高效运营的家族企业。”吕西安感叹道。

  “这就叫做互利互惠。”阿尔方斯微笑着接受了吕西安的称赞,“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嘛。”

 

第93章 交易所的巨人

  吕西安和阿尔方斯同乘一辆马车离开了伊伦伯格府邸,这辆马车先去交易所将阿尔方斯放了下来,而后又过了塞纳河,将吕西安送到参议院去。

  参议院位于塞纳河左岸的卢森堡宫,这座佛罗伦萨风格的典雅建筑,曾经是路易十三的母后玛丽·德·美第奇被儿子软禁的所在,大革命之后,这里就成为了参议院的所在地。

  这是一个天色阴沉却气候异常温和的秋日下午,还带着暖意的西风将枯叶从正日渐稀疏的枝头上吹过,就像是脱发的中年人每次洗头时候都要抓下来一把头发,随着时间的推移,头顶的头发变得越来越少。金黄色的落叶随着风,在宫殿附属的公园里飘舞,落在行人的头上或是喷泉的水池里,引来几只绿头鸭好奇地啄食着。

  参议院在奥尔良王朝时期被称为“贵族院”,在拿破仑三世的第二帝国统治下,这个机构的官方名称又变成了“元老院”,但无论名称如何改变,这个机构一直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权力,在第三共和国,参议院唯一重要的职能,就是投票选出共和国总统。

  当吕西安下车的时候,他发现这座宫殿的柱廊里已经挤满了来自各大报馆的新闻记者,这些鲨鱼已经闻到了正在海水当中扩散的血腥气,而正在失血的就是总统本人。这两个月以来,勋章丑闻给爱丽舍宫造成了接连不断的打击,总统身边的多位幕僚已经引咎辞职,如今火虽然还没有烧到总统本人的身上,但他面前已经没有护城河或是围墙了,只要丑闻继续发酵,那么总统本人被牵扯进去只是个时间问题。

  在参议院的走廊里,交头接耳的人群在谈论着一个不祥的事实:第三共和国之前的两位总统都未能够得到善终——第一任总统梯也尔因为镇压巴黎公社而臭名昭著,1873年不得不因汹汹民意而辞职;第二任总统麦克马洪元帅本身是君主派,可在他的任期里,参议院和众议院都被共和派所占据,他无法忍受这种格局,只能辞职以保全体面。

  令人难以预料的是,八年之后,情势整个颠倒了过来——共和派连同他们的格雷维总统一道声名扫地,右翼和保王党看起来又有卷土重来之势。法兰西的政治就像是钟摆,在左右两边来回摆动着,摆到左边的时候就是共和国,摆到右边则是王朝或是帝国,这样的摆动每隔二十年就要颠倒一次。

  对于总统此次演讲的目的,大多数人都觉得他是要借助参议院这个舞台,对涉及到他的这些指控做出回应。比起众议院那些吵吵嚷嚷,为了曝光率不惜一切代价的政客,参议院的成员们多是些“德高望重”,“功勋卓著”的老派人士,这类人最爱自夸老成持重,因此即便他们不支持总统,也不会像众议院那些穿礼服的猴子一样当场喝倒彩,至少也要保留基本的体面。

  吕西安并不是参议员,但他如今也算是政界有影响力的人物,他施展了一些影响力,又塞给了一位执达吏几张钞票,于是当大多数人都在门外等候的时候,他已经被带到了二楼的走廊里,那里的每一根柱子后面都已经站了一个或几个有门路的观众。

  他看到了夏尔·杜布瓦朝他招手,这位著名的大记者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外加一根铅笔,已经在面对着演讲台的那根柱子后面找好了位置。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一个参议员朋友把我带了进来。”夏尔向走过来的吕西安说道,“整个法国都在注视事态的进展,所有的大报馆都各显神通。”他用手指点着一根根柱子后面的人影,“这是《费加罗报》的杜瓦蒙,他写的文章只有七十岁以上的人才会看;那个是《每日新闻》的雷尼埃,一个老流氓;还有《晚报》的贝桑松,他一贯看不起跑现场的记者,他的报道都是自己在编辑部的办公室里炮制出来的,连他今天也来了。”

  “你们新闻界对这次演讲是怎么看的?”吕西安试探道。

  “主流观点认为他是1815年的拿破仑,正率领大军团开赴滑铁卢做最后一搏。”夏尔随手在笔记本上拿铅笔写着什么,“这只雄狮被逼到了墙角,它要么一口咬死猎人,要么就被猎人的长矛捅死。”他朝着吕西安挥了挥铅笔,“话说起来,您还是第一个掷出长矛的人呢,您当时揭露了勋章丑闻,现在您有什么评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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