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西安回到马车上,夏尔正靠在座椅靠背上休息,他刚才就没有下车,按照他的话来说——“这样的选举我已经见识过很多次啦。”
马车缓缓行进起来,车厢随着马蹄的沉闷节奏摇晃起来,“您的那位老师和您说什么呢?我注意到他刚才那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您和他当年很亲密吗?”
“并没有。”吕西安摇摇头,“他当年可是个严厉的老师……刚才他是在和我说拨款的问题。”
“拨款?”夏尔眨了眨眼睛,“您还没当选,就有人来找您要钱了?”
“他一直在说拨款不够用,还提到学校的操场已经很久没翻修了。”吕西安捏了捏鼻梁,“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不过这也正常,您看过《雾都孤儿》吗?”得到吕西安肯定的点头后,夏尔接着说道:“发放拨款和济贫院施粥没什么区别,都是谁哭的最响,谁拿的就最多,等您当了议员以后这种事可少不了。”
吕西安叹了口气,“我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份美差。”
“还有一件事。”夏尔掏出一份电报,“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先生已经上了火车,下午三点钟会抵达布卢瓦,他在上车前发了电报。”
吕西安吓了一跳,“他竟然真的来了?”这个人难道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做吗?
“您手里拿着电报,我知道的和您一样多。”夏尔耸了耸肩膀,“我在考虑今晚搬到卢瓦尔饭店去住……您的屋檐下挤着我们三个人,未免有些太拥挤了。”
“那也该他去住饭店。”吕西安将那份电报扫了一眼,又递回给夏尔,他本以为阿尔方斯和德·拉罗舍尔伯爵只会遗憾地回复自己无法成行。
“我想他或许是来处理一些银行合并的相关事情。”杜兰德先生已经正式向阿尔方斯提出了收购的邀请,据说阿尔方斯只愿意出一百二十万法郎,外加任命亨利·杜兰德做本地负责人,杜兰德先生对这个城下之盟牢骚满腹,可又不得不咽下这杯苦酒。
“或许吧。”夏尔说道,“那么您下午要去火车站接他吗?”
“这一切可都是他出的钱。”
“那我也该陪您一起去。”夏尔又打了个哈欠,“我来这里也是他雇佣的,所以这段时间他也算是我的老板。”
你倒是很有职业道德,吕西安想,不过这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他们回到吕西安的房子里,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做了,因此吕西安度过了自从来到布卢瓦以来最闲适的一天,他用上午余下的时间和夏尔下了两局棋,还读了几本书。
午餐过后,第一份民调被送来了,蒂贝尔先生手下的人抽取了几家投票站,对投票结束的选民进行了抽样调查。
“差距不如想象的大。”吕西安看完了报告,从调查的结果上看,投给吕西安的大约比投给莱菲布勒的人数多七到八个百分点,而他原以为自己会领先百分之十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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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足够了。”夏尔说道,“这样的差距已经可以排除统计误差的影响,您目前大幅领先。”
“的确够了。”吕西安耸了耸肩膀,只要能赢,别的他都可以不在意。不过这样看来,莱菲布勒还算是死而不僵,果然坚持打垮这家伙是正确的,否则如果现在让他度过危机,谁知道哪一天他又会反攻倒算呢?
“报告上莱菲布勒还没有去投票。”他又说道,“恐怕他也不打算去了。”如今选票救不了莱菲布勒,只有钞票才做得到。
下午两点半两个人再次出发,去火车站迎接出巡的金融业大王,算一算距离他上一次离开布卢瓦,才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
从巴黎到图尔去的快车准时开进布卢瓦车站,这条钢铁巨龙上还画着巴黎-布卢瓦-南特列车公司的标志,莱菲布勒的铁路公司是这条铁路线上开行车次最多的铁路公司之一。但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多久了,莱菲布勒先生如今还没有将铁路公司卖给阿尔方斯,但他迟早会松口的,溺水的人绝不会放过任何一根救命稻草,这家铁路公司的一切,包括这班火车,很快都是阿尔方斯的财产了。
吕西安朝着车头的方向走去,头等车厢挂在列车的最前面,紧挨着车头和煤水车。
一个脖子上挂着银色口哨的列车员打开门,从车厢里跳了下来,跟在他身后的是几位性急的乘客。吕西安站在车门前等待,他知道以阿尔方斯的性格,是不会和这些人挤在一起的,他宁可最后出场。
一个穿着礼服的男人下了车,那副做派一眼就能看出是一位贵人,吕西安冲着他点点头,然而那人却站在他面前不动了。
当他反应过来那是德·拉罗舍尔伯爵的时候,他大吃一惊,“您怎么来了?”
这句话刚一出口,吕西安就后悔了,果然,德·拉罗舍尔伯爵微微眯起眼睛,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不是您给我打电报,邀请我来的吗?”
“当然是这样,”吕西安连忙回答道,“只是您并没有回复我的电报,所以我以为……”
“但是您还是来了火车站。”德·拉罗舍尔伯爵点出了这个事实,“所以或许您是来接其他人的?”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伯爵先生,是我看错了吗?我竟然会在一个外地小镇的车站月台上见到您?”
“您看的没错,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先生。”德·拉罗舍尔伯爵冷淡地像在冰柜里放了几天的鳗鱼,“我也同样惊讶会在这里看到您。”
“看来我们的吕西安给大家都发了电报啊。”阿尔方斯朝着还没有从尴尬中缓解过来的吕西安伸出手,“真是麻烦您来接我们了。”
吕西安接过阿尔方斯的手握了握,“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们二位如果乘坐的是一列火车,那么在路上你们难道就没有碰面吗?”
“这倒也的确很巧,”阿尔方斯承认道,他指了指车厢,“这列火车有两节头等车厢,看上去我和伯爵先生恰好分别坐在两节车厢里面。”
“我很抱歉我没有来得及回复您的电报。”德·拉罗舍尔伯爵说道,“我昨晚在办公室呆了一整夜,草拟了十几份外交信件,等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了。为了赶上这班车,我不得不让仆人带着行李先在车站等我,等我上车时距离开车也只剩下五分钟,实在没有时间拍电报。”
他停顿了一下,“如果这给您的安排造成了什么麻烦的话……”
“一点也不,”吕西安连忙摆手,“我很荣幸您愿意来,我只是有些惊讶,事实上是受宠若惊才对……”
“那么我呢?”阿尔方斯问道。
“我也很高兴您能来,”吕西安感到自己比在辩论会上还要紧张,“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我想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
说罢,他带头朝着出站口大步走去。
夏尔·杜布瓦跟在他身后,新闻记者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您不是说他们都不会来的吗?”
吕西安摇了摇头,他想象着这四个人挤在他屋檐下的场景。
“我还不如败选了好。”他低声嘟囔道。
第51章 “两位先生”
吕西安的四轮马车有着宽阔的空间,足以供六位乘客舒适地坐在里面旅行一整天,可如今车里只坐了四个人,却依旧令人透不过气来。
“我先送两位去卢瓦尔饭店休息。”吕西安向两位不速之客说道,“我们的晚会将在晚餐时候开始,我想两位在火车上坐了一整天,一定也很累了……”
“您不必费心为我在饭店准备房间了,”阿尔方斯打断了他,“我就住在您家里我之前住的那个房间就好,我想那里的布置还是齐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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