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人影正巧撞到他面前。
接着尤乾便感到右肩一股巨力,让他瞬时倒飞出去,后背猛地摔在墙上,登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尤乾痛呼一声,在小丫头和戏子的尖叫声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而他还没能睁开眼看清是谁开门就给了他一计窝心脚,就被一直脚踩住了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尤三贼。”
尤乾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心神猛然一震动,睁开眼便见一张动心心魄的面孔正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赵宝珠身披官服,头戴乌纱帽,鬓发因着奔波脱出几缕粘在额前。一张面孔被水汽浸透了,柳眉如墨,朱唇如血,神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一双勾着他魂魄的猫儿眼此时宛若淬着毒:
“咱们好久不见啊。”
尤乾长大了嘴,此时连身上的痛都忘记了,讶然道:“小、小赵大人?您怎么会——”
他话还没说完,赵宝珠身后便乌泱泱走进一堆乡亲。陶章上来便自赵宝珠靴下将那尤乾拽起来,陶芮拿了麻绳将他捆住,一个女儿曾被尤乾欺辱最终跳了江的汉子红着眼睛走上前来,蒲扇般的大手往尤乾脸上就是啪啪啪几个巴掌。
“啊!”
尤乾顿时吐出两颗大牙,嘴角喷出污血,满眼惊恐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许多人——他打眼望过去就看见了六、七个自己的仇家。
这些人怎么都来了!
尤乾犹未悔改,噗噗往外吐血的同时还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宝珠:“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大人——”
他此刻连’小赵大人’都不敢叫了。
赵宝珠看着他,简直懒得跟这废物多说,直接一扬手道:“抄家!”
他一声令下,屋中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翻抽屉的翻抽屉,清柜子的清柜子。赵宝珠一脚踩在个凳子上,扬起声音道:
“账目、金银、信件、名册、信件、各色珠宝,通通给我抄!府里尚留的下人、妻妾、子嗣后辈先全数给我绑起来,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送衙门伺候!”
尤乾闻言整个惊呆了,人在巨大的震惊下反而做不出反应,他此时胸口,两臂,下颌脸颊皆痛,在这剧痛之下反而清醒了不少。在多年的养尊处优、横行霸道下已生锈的脑子终于开始转动,近日来发生的种种在他脑中连成一线。
尤乾回过未来,脸上忽然骇然变色。
他是中了圈套了!!
放火之人是谁,如今已不言而喻!
尤乾回想起赵宝珠之所作所为,越想越心惊。
他先做出一副与他推心置腹、愿以读书人之礼相交的模样,再以国子学荐信相诱,后杀范幺三以立威,收拢人心,招聚与他尤家有仇之人,而后火烧丝厂,断尤家财路,同时算准了他会着急救火,便趁虚而入,一气将这尤府拿下!!
先礼后兵,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擒贼先擒王!
这一招招,一步步,是谓连环计!
尤乾心中如山崩一般,面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手脚发软发麻,像是顿时被人抽走了脊骨,一口气提不上来,脸色顿时灰白下去:
“你、你——”他瞪着赵宝珠,嘴唇颤抖道:“你、你是冲着我的命来的!”
赵宝珠缓缓转过头,眸中冷光乍现:“明白了?”
他盯着尤乾,此刻翠眉朱唇在尤乾看来宛若一只吐着红信的毒蛇:“你不必急。你二哥,你大哥,我们慢慢来算。”
尤乾如落冰窖,最后一丝强撑起来的气力也被抽走,登时瘫软靠在了墙上,自被扇掉了两颗大牙空隙中嘶嘶倒着气,死到临头,他才终于看清自己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第62章 发难
尤府之中一片兵荒马乱,后院里满是女眷的哭声。除开尤家大爷的夫人是跟着丈夫上州府去了,其余兄弟的妻妾全部被赵宝珠一锅端,用麻绳绑了手一串儿拎出来,竟然有数十人之多。
尤家的屋内的各式精致摆件,库房里的金银珠宝更是让人大开眼界,众人将白银一箱一箱地往外搬,想到其中都是剜的他们的油水,更是气的双眼发红,却没有一个悄悄伸手去拿的。赵宝珠给他们说过,这些赃款是尤家也是罪证之一,得和各项账册名目对上才能将尤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全数清算清楚。
陶章、陶芮两个如同门神一般在院子里占了个好地儿。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留意着有没有人意图私自逃跑。幸而大多仆人都去救火了,剩下的老弱病残跑也跑不快,面对一帮虎视眈眈的壮汉和他们手上的镰刀斧头,逃跑的心还没生,双腿就软了。
善仪跟着赵宝珠走进来,看着一地狼藉的酒菜,皱了皱眉。他平生最看不起酒后无德的男人,且分外厌恶那些铺张浪费的公子哥。没想到这小小县城上的一个乡绅竟然敢有这样的排场,可见他们平日里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他踢开一地碎屑,往里面边走边看,忽然就瞅见了于墙角蜷缩着的丫头和戏子。他的目光在那戏子脸上一凝,神情忽然一变,上前几步抓住戏子的领口就将他提起来。
烛光下露出戏子浓妆艳抹的脸,他尖叫着求饶:“大、大爷!求求您饶了我——”
善仪看清楚了,脸色登时黑如锅底,一把将那戏子扔下。随即回身几步走到尤乾面前,一脚朝他的面门踹过去。
“哎呦!”尤乾本已是丧家之犬,被踹了这一脚,鼻子立刻飙出血来。
善仪怒目而视,抬脚还要再踹:“色迷心窍的下流东西!看爷爷我不打死你!”
赵宝珠见状赶忙拦住他:“柳兄,这是怎么了?”
善仪气得面色铁青,回头看着赵宝珠,犹豫了一下,才重重叹了一口气,旋身将那戏子提来,一把扔在地上:
“这老狗竟敢对大人不敬,做出如此下流的混账事来,要我说不如就地打死了了事!”
赵宝珠见一粉衣白面的戏子跪在自己面前,他皱了皱眉,看了戏子一会儿也没明白怎就是对自己不敬了,便抬头道:
“原是这事。他本就是条色欲缠身的畜生,柳兄不必生气。”
善仪见他没明白自已的意思,顿时噎了一下。然而其他人看到了了那戏子面容时就明白了过来,登时面色一变,围上去左一脚右一拳将尤乾围在中间揍。
尤乾见戏子的事情败露,也是面色一白,在众人的拳脚相加下不住地求饶:“各位好汉饶命!”
赵宝珠害怕他们将人揍死了,这尤乾留着他还有大用呢,赶忙将人拉开:“别打了别打了!好歹给我留一条命!”
谁知善仪在后头冷笑一声,’哗’地一下抽出宝剑来,提着剑就要上前:“不若让我就将他斩杀于此!”
赵宝珠吓得赶紧回头去拦他:“哎呦我的好哥哥,你可把这玩意儿收起来吧!”
好一阵混乱之后,事态才平息了下来。待众人收手,尤乾再添两颗空牙洞,整张脸鼻青眼肿,活似一颗猪头。
赵宝珠拦了众人半天,抬手擦了擦额上的热汗:“这究竟是怎么了?”
善仪对尤乾虎视眈眈,还是觉得应直接劈了这孙子了事。见赵宝珠还未明白,他皱着眉上前,低头在赵宝珠耳边说了几句话。
赵宝珠闻言眉梢微动,眼中滑过讶异,移目看了那戏子一眼,疑惑道:“是吗?”
那戏子对这事是门儿清的,自心虚畏惧,此时被吓破了胆,登时磕头如捣蒜:“请大人宽恕!我、*我都是被尤三爷逼的!”说罢他抬起头,竟然抬手猛地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巴:“我竟敢用这张脸脏污了大人,我有罪,我有罪——”
赵宝珠看他脸上红的白的全都晕成一团儿,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的模样,皱起眉道:“行了行了。别打了,先把他们带下去。”
于是有人将戏子与那丫头捆了,和妻妾一起带了出去。
赵宝珠皱眉站在原地,不知该如此反应。他还是头一回遇上如此事。以往小时候村里的男孩子看他长得秀气,便看轻他,伙同起来欺负他。赵宝珠将他们一一打服了后便再没有此事。怎么现今的一个曹濂一个尤乾老是往男人身上打这种歪门邪道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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