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百试百灵的一招今天忽然就不灵了,五皇子倔强地不愿意出去,立起眉毛道:
“什么话我不能听?”五皇子本身就是娇惯的性子,倔强地伸着脖子高声道:“再说了,小舅舅对我们这么好,干什么要这般罚他?父皇刚刚才与我说今年的祭祖让我和太子哥哥一起去呢!”
闻言,宸贵妃一噎。五皇子说的话确实没错,近日来,叶京华确实帮了他们母子很多。先是为五皇子从荥阳书院那边找来了位极好的少师,让五皇子的学业进步了许多。又在朝中扒拉了几件适合五皇子办理的差使,让他自己向元治帝领职。这小半年来宸贵妃眼看着都觉得儿子成熟了不少。
此事,宸贵妃被气氛冲晕的头脑才稍稍冷却了些,看向堂下跪着的叶京华,这才想起面前的这个男子已不是可以随意训斥的幼弟,而是正经的朝廷官员了。
这么让他跪着,到底有些伤面子。
宸贵妃的手指抓紧抓紧了金制的扶手,还有些犹豫:”可……母妃也是为了你小舅舅好——”
她这么好的弟弟,跟一个男人混在一起算什么事?在宸贵妃心目中,她的弟弟是要位极人臣的,若是创出这样的祸事来,被别人知道了,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叶京华还怎么做人?
五皇子却道:“无论如何,还是让小舅舅先起来吧。砖石这么硬,将膝盖跪坏了可怎么好?”
听儿子这么说,宸贵妃到底是心软了,叹了口气道:“京华,你先起来吧。”
叶京华此时才缓缓站起来,朝宸贵妃俯首道:“谢贵妃宽恕。”
宸贵妃看着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碍着儿子在场到底没说出口。又见五皇子站在一地的碎瓷片里,担心孩子不留神割破了脚,赶忙吩咐道:“快,将这儿收拾了。”
宫人们登时一拥而入,开始打扫起来。大殿里面乱糟糟的,宸贵妃见状,也知道今日这话是谈不下去了,叹了口气,道:“都下去吧,本宫乏了。”
闻言,叶京华垂首道:“微臣告辞。”
随后便转过身,朝殿外走去。见他要走,五皇子赶忙道:“我送小舅舅出宫。”
看着两人朝殿外走去,宸贵妃深深叹了口气,美丽的面孔上浮现起一层阴霾。她实在是没想到平日里最省心,最让她骄傲的小弟会出这种岔子。叶京华的性子她是清楚的,宸贵妃皱了皱眉,不然——
然而就在此时,叶京华脚步微顿,转过脸来:
“还有一事要向贵妃娘娘禀明。”他道:“此事,陛下已经知晓。”
闻言,宸贵妃猛地一愣,接着神色巨变:“……什、什么?”
叶京华没有接着往下说,五皇子听得云里雾里,忍着好奇陪他走到了殿外,才好奇道:“小舅舅,你跟母妃到底是怎么了?父皇知道又是什么意思?”
叶京华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着往外走。然而五皇子却不肯放弃,一直叽叽喳喳地在身边转着圈儿问他:
“小舅舅,你就告诉我吧!”五皇子抓着男子的衣袖,撒娇似得摇了摇:“到底是什么事?我已经长大了!”
叶京华被他缠得不行,脚步微顿,偏过头,目光落在五皇子少年气的面容上。在五皇子都被他看得有点退缩之时,叶京华才开口道:
“……殿下,对赵员外郎怎么看?”
五皇子闻言,微微愣了一下,接着道:“宝珠?宝珠很好啊。”五皇子本来还想接着说,结果在叶京华的眼神下一抖,赶忙转变称呼:“赵、赵大人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却又懂得变通,是心系百姓的好官。“
五皇子道,顺便还补充了一句:“这是父皇告诉我的。”
长相也很好。五皇子偷偷在内心想道。赵宝珠看着可比朝廷里那些满脸胡子的大人赏心悦目多了。
听他这么说,叶京华缓缓收回目光,*点了点头:“那就好。”
·
另一边,赵宝珠在听说叶京华因为他们俩的事被宸贵妃召入宫中后就彻底慌乱了。
贵、贵妃竟然知道了!
赵宝珠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他是知道之前叶夫人和宸贵妃都想要叶京华娶一位高门贵女,现今叶夫人是放弃了,可贵妃还不知道他们的事呢!
如今忽然将叶京华召入宫中,定是贵妃知道了什么了!
赵宝珠心下打乱,都没有注意到太子已经打马缓缓从校场绕到了他面前:
“宝珠。”太子坐于马上,勒紧缰绳,停在赵宝珠跟前:“你不会骑马吧,要不要试试看?”
说罢,他向赵宝珠伸出了手,似是想要拉他上马:“来,孤先带你骑一圈。”
然而赵宝珠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他低着头,在太子觉得奇怪时,忽然猛地抬起头,急促道:“太子殿下,微臣忽然想到家中有件急事,臣先告退了!”
撂下这句话,赵宝珠就转身往外跑去,背影很是慌乱。
太子愣了愣,半晌后,才缓缓收回了停在空中的手。面上的微笑缓缓褪去,目光在神色有些紧张的叶乔筠面上微微一停。叶乔筠感受到他的目光,喉头一紧,幸而这是国子监中忽然回荡起钟声,太子往那钟声处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都下去吧。”他道。遂牵着马转过身去:“勤之,你跟孤来。”
叶乔筠这才松了口气,赶忙拉着王瑜仁退下了。
·
待赵宝珠一路飞奔出了国子监,快马加鞭地赶回了叶府。待抵达时,赵宝珠几乎是跳着下了马车,一抬眼便看见叶京华常坐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叶府门口。
赵宝珠微微松了口气,抓了个小厮问:“叶大人回来了吗?”
小厮连忙说:“二公子半刻前才从宫中回来,正在夫人哪儿呢。”
赵宝珠这才彻底松了口气,道了声谢便抬脚往叶夫人的院子赶。待他一路找进里屋,便见叶京华正坐在榻上,月白色的长袍下摆被拉开,长裤膝盖处血迹斑斑,一大夫正半蹲在榻前,从医箱中拿出一套银针。
“……这、这是怎么了?”赵宝珠看到血,脸色立刻白了,急忙走上前去,也不顾有他人在场,一把便抓住了叶京华的手:“少爷,你受伤了?”
叶京华见是他来了,面上立即挂起一个笑,反握住赵宝珠的手:
“无碍。”他道:“只是被罚了会儿跪,扎进去了些碎瓷片。”
赵宝珠一听就急了:“什么?”扎进去了碎瓷片?这还了得?!他忙往叶京华的膝盖上看,果然见大夫剪开膝上的布料,露出了其下血肉模糊的伤口。
赵宝珠呼吸一滞,吓得结巴起来:“怎、怎么弄成了这样?”
见他脸色都白了,正拿出银针的大夫道:“赵大人不必担忧,这伤虽看着厉害,实际上未伤及筋骨,只要将伤口中的碎瓷片挑出来,再细细敷上药便能痊愈。”
然而听了这话,赵宝珠的脸却更白了两分:“要、要将碎瓷片挑出来?”
他垂眼看向大夫手中的银针——这枚针,要戳进少爷的皮肉里?
见他的样子,叶京华赶忙捏了捏他的手,安慰道:“无碍,只是在表层,不会太痛的。”
赵宝珠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紧紧拉住了叶京华的手,看了眼他的膝盖,又看了眼大夫手上的针尖,抿了抿唇,勉强克制住了自己:
“大夫,麻烦您了。”赵宝珠忍不住道:“能……能轻一点就最好了。”
大夫自然是应下,将银针在火上烤了烤,便小心刺入了叶京华右膝的伤口中。热烫的针尖触碰到了受伤的皮肉,尖锐的痛楚让叶京华不禁’嘶’了一声。
下一刻,他便感到赵宝珠抓着自己的手紧了紧,一点热意滴答地一下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叶京华抬起头,便见赵宝珠正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眼泪。少年扁着嘴巴,像是心疼坏了,眼眶红得跟兔子一样,大眼睛一眨一眨地往下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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