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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郎归(20)

作者:贾浪仙 时间:2019-05-09 09:57:34 标签:破镜重圆 架空 种田文 虐恋 甜宠 市井田园

  殷姨娘目色惊诧,也不知是为沈越方才的话,还是为这络腮胡大汉眼中的点滴泪光。
  殷姨娘将残存眼角眉梢的不正经彻底扫净,转而挺直身板,不待她有所言语,沈越又道:“过去犟着不说,而今把错的悉数认下,心里总算舒坦些了。”说时,扫视一圈这环堵绸缎,目中无限柔情,“这片恩情,无论如何都要还他。”
  俄顷,殷姨娘点头,似才反应过来,并问道:“所以,而今的假死,也是你的计划?”
  沈越摇头:“非也,意外巧合而已。”沈越斟了一杯茶水,这一次给殷姨娘也满上,才徐徐道来:
  “军中藏着奸细,而我拿下了他们的汉人头子,余党便找我索命。”
  “他们放火,想把我烧死在帐里,可我逃出来了。其中一细作功夫不差,他窜出火场后,追着我杀。我想一举诱出剩余奸细,便默声引他跑出军营。”
  “当时炊饭时分,兵士都去后营了,待赶到火场,估计火势已然滔天。”
  “而我出了军营,与两名奸人混战数个时辰,最终险胜,可自己也受了重伤,倒地昏死。”
  “万幸,为附近牧民所救,静养了数日,我便匆匆赶回原地。却见军营已经撤走,徒留我那一帐废墟。”
  “我一路追赶,途中思索良多,遂动了假死念头,之后……便是你而今所见。”
  沈越说时,嗓音清冷,仿佛这些跋涉事不关己。
  殷姨娘始终垂眸,凝神聆听,待沈越话毕,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丘公子为你做的这些事?也是在军中?”
  “一半在京城,一半在军中,方才与你说的那位孙将军,便是蓟北统领。”
  “千里道阻,这一路上的盘缠又是从何而来?”
  “也是凑巧。金虏王爷赠的一包金子,回到营中忘了取出,一直带在身上,故而这一路还算顺畅。”
  殷姨娘点点头,又道:“真要报答丘公子,办法多的是。何必假死舍弃这无上风光?”
  沈越却笑了,只是这一笑,甚是无奈:“眼下阿鲤名利不缺,我就是继续当着将军,也不见得能给他捞来什么好处。丘府而今唯他独大,他又是个不惜命的,忙起来废寝忘食,若是没人管得住他,耗命便是指日之事了。”
  待理清沈越话中之意,殷姨娘愕然:“你是说……你要隐姓埋名,到丘府照顾公子?”
  “差不多。”
  “那你打算怎么跟公子说?”
  沈越摇头:“眼下还不合适,起码治丧这些时日,我不能在阿鲤跟前露面。所以……”沈越看向殷姨娘。
  “你想借我之手?”
  沈越未答,但是点头默认。
  “呵!我在丘府,不过是给公子把把脉领个俸禄的郎中罢了,又不是丘公子心腹,怎有脸面求他留人。”
  “你俩不是?”
  “我俩什么!”
  “你当时不是……不是跟阿鲤有了孩子么……”
  “呸!”殷姨娘嚯地站起,一气之下,竟连凳子都被带倒,“亏丘公子对你舍命相救,你竟然还以为……以为丘公子是会做出这种事的小人!”
  沈越瞠目结舌,一时竟不知作何言语。
  殷姨娘叉腰,平息好一会儿,才道:“当年那些,是我气头上的恶意栽赃。我跟丘公子的事,没有;孩子的事也……也没有。”须臾,殷姨娘转而换作语气幽幽,怪声问道:“你不是求我给你引门路么,真要诚心,你就放下架子跪下来求我啊!”
  一阵夜风,自门缝窜入,搅动油灯明灭。灯光忽闪,掠过沈越脸面,倒像是他神色的阴晴不定。沈越未言,只缓缓起身,挺立巍峨,似山岳,似华表,却突地弯了膝骨,若玉山将倾,举止因缓慢而郑重,直到膝盖贴上地面。
  沈越竟真的跪下了。
  殷姨娘却没有面露喜色,反倒像见了怪物一般猛地后退,语声惊悚:“你……你起来!……”
  沈越苦笑:“这一跪,既是为阿鲤,也是为你。不嫌弃的话,就当我给你赔不是吧。这些年,委屈你了。”
  殷姨娘眼中早已星光斑布,热泪涔积多时,闻得沈越此言,顷刻,热流扑簌簌淌下。
  突的,门声叩响,外头有人道:“库房还有人?”
  殷姨娘忙拭干净眼泪,回头看一眼沈越,向大门走去,并道:“是我。”
  却不知那人和殷姨娘说了什么,再回来时,殷姨娘神色焦急。沈越便问:“怎么?”
  殷姨娘语声恢复一贯冷淡:“没事。你先回去。三日内若有好消息,我便摆一盆杜鹃到门前。若没有,你就别再问了。”
  沈越见殷姨娘收拾得着急,也没好多问,只道:“好。”


第32章 霜鬓不催老①
  工部衙门。两名官员在皂隶引领下,步入议事厅。二人各自落座,婢女前来奉茶,同时皂隶宽声安慰:“老爷正在议事,还斗胆请两位大人,稍作歇息。”
  其中一官员性子甚急,下人话还没说话,他就不耐烦挥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盏茶功夫,有人声向议事厅靠近,两名官员齐齐往外看去,只见一人自厅侧步出,肥厚官袍仍掩不住他细长身段。二官员看清来人前胸补褂上所绣白鹇,一人赶忙站起,回头见同伴满脸不甘,忙拉了他起来,朝来人作揖问候,只是这被拉着站起的官员头别向一侧,神情甚是不屑。
  来人却未多计较,颔首一笑,翩然而去。
  那站在厅堂角落的皂隶上前道:“小的这就带两位大人去见老爷,请。”
  “哼,我道是谁。而今连这下作人等也能登堂入室了,真真世道浇离……”说话者正是方才不耐不屑的官员,没等他骂完,另一官员忙掩住这人大嘴,并气声警告:“人还没走远呢!”
  待放开手时,这大嘴官员嘴上仍不住嘟囔:“士农工商,这人不就一街头卖布的么,我还怕他了!”
  这一次连皂隶都忍不住提醒:“丘大人好歹是皇上钦定的皇商,特赏五品功名顶戴……啊!”皂隶一语未完,就让这暴躁官员揍了一拳,只听他骂道:“我就是看不惯这等夤缘之辈,为了升迁盈利,连皇上迁都之事都敢附议!实乃户蠹蛀虫……”
  议事厅不远,这白鹇官员如孤鹤独立,身后小厮双目惶恐,低声哀求:“丘大人,小的回头禀告尚书,您就别听了,快走吧。”
  不料这丘大人竟回首,淡然一笑,若朗月入怀,只听他温声道:“你莫给徐尚书寻烦恼。我不过当个笑话听听,你倒较真起来了。”说时,从大袖中摸出几颗碎银子,牵过这小黄门的手放入,并道,“你既替我着想,这些就当是我的一点回报,收下吧。”
  这小黄门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即刻跪下磕头道:“都道丘老板是最拿下人当人看的,小的感激不尽,唯愿丘老板财源广进,步步高升!”
  这丘老板又是粲然一笑,旋即阔步离去。
  上了马车,就听淅淅沥沥落起雨点,马车放缓,行了两刻钟,才收辔停驻。
  车厢中人正要捞起车帷,不料外头抢先一步,帘子收起,却见一姑娘在车下撑伞而立,神色忧虑。这丘老板不由失笑:“上午出门时,你都已经把伞备好在车里了,怎么大雨天的还出来,傻引章。”说着同时下了车,接过伞柄将姑娘纳入伞下。
  引章作势锤了主子一拳,嗔怪道:“大夫嘱咐你得休养十日,这七天都还没到你又跑出去了,我这淋雨还算小的,就有一天,我叫你活活气死。”
  迆逦黄昏,景阳钟动,临风隐隐犹闻。院中草木青湿,主仆二人相扶,默声行走其间,片刻,寻壑哑声道:“死了不好么,不必劳烦你照料,我也不必再为生计奔忙。”
  引章突的一推寻壑,自己后退几步陷身雨中,带着哭腔道:“公子又说这话堵人!”
  寻壑举伞就要走回去,引章后退几步,不肯纳入伞下,额前刘海已湿成条片贴在前额,嘴角确仍倔强抿紧。
  寻壑只得讨饶:“好好好,我以后不说这些了。”
  引章却讨价还价:“我还要公子少点奔忙,把身子养好。”
  寻壑未答,只是将人揽入臂弯,替姑娘拭掉沾上脸颊的雨珠。
  引章不依不挠:“公子你说话啊!”
  片刻,寻壑才叹一声:“人活一世,若跟草芥无异,任人践踏,又有何意思。”
  引章闻言怔住,几次牵动唇角,却最终未找出反驳的说辞。
  一进院落还是寻常大户人家的屋宇设计,可进了二重院落,却叫人大跌眼界,竟是一处茅草屋子,兀立在院落中央。
  寻壑引章先后步入房中,室内陈设可谓简陋,只有最基本的桌椅床凳,连架子都少见,更无任何摆设。
  寻壑刚要跨入门中,突地门后窜出一人影并‘哇’一声大叫。
  惊吓太过突然,寻壑印章霎时连连后退。
  这罪魁祸首见状,却是拿小胖手捂住肚子,‘咯咯’笑个不停。
  “重阳!”引章恼羞叫唤一声,撸袖子上前,眼见就要把人揪住,这娃娃却机灵一躲,闪身就钻到寻壑背后,紧紧攥了寻壑衣裳下摆,奶声奶气道:“丘叔快救我!”
  寻壑笑得透彻,俯身一把抱起娃娃,却是将他扛在肩头。霎时熊孩子屁屁朝天,寻壑张手就拍上两下,恼道:“叫你皮,该打。”教训完,正要把孩子放下来,这娃娃却高声喊道:“娘!”
  寻壑回头,就见一高挑清瘦之女子,荆钗布裙的寻常打扮,却掩不住拒人千里的疏远之感,眼眶微陷,但仍能看出年青时的姣好容颜,手上端着一方木盘,上置碟碗数盏,远远就闻药气扑鼻。
  寻壑回身,朝来人颔首:“殷姊。”
  不是殷姨娘是谁。
  小破孩在寻壑臂弯里不住扭动,虚空向殷姨娘讨抱,并喋喋不休道:“娘,丘叔引章姐姐欺负我!”
  引章又好气又好笑,就要上前捏捏娃娃脸颊,却听殷姨娘沉声训斥:“要不是你淘气,丘叔怎么会教训你。你丘叔胳膊不好,还不快下来。”
  闻言,小屁孩乖乖溜**来,没有跑向殷姨娘跟前,反倒是保住寻壑大腿,小脸甚是委屈。
  殷姨娘没理会娃娃,而是对寻壑道:“丘公子,这几日病情好转,我换了几味药。吃完粥,把药也一起喝了吧。”
  寻壑摸摸孩子脑袋,并点头道;“好。”


第33章 霜鬓不催老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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