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郎归(68)
寻壑闷声培土,好一会儿才无声点了点头。
沈越满意极了,啄一口寻壑面颊,紧接着拉起寻壑,‘吁’一声口哨,银狮即刻从后院奔出。原来这白毛畜生‘思乡’心切,甫一抵达仙眠渡,小厮解开缰绳它就冲上山来,躲在后院玩耍吃草。一场战事历练,叫它筋肉紧致不少,银毛锃亮,行动间虎虎生风,颇有宝马之威。
沈越一个手势,银狮将脑袋凑上前让主子抚摸,接着沈越指了指填埋一半的坑穴,对银狮道:“乖孩子,施肥!”
银狮得令转身,对准坑穴,‘哗啦’一声,一泡粪水掉进坑穴里,沈越提了铲子将粪土混合,最后盖土。
寻壑:“……”
见寻壑一副无语至极的神情,沈越打趣:“怎么?觉得西域名马被我糟蹋了?”
寻壑只差当场翻白眼了:“简直暴殄天物!”
花树栽好,沈越收起花铲,和寻壑走去后院小厨房净手,边走边说:“难道你没听说过‘无用之用是为大用’?银狮是宝马没错,可宝马首先是一匹马,是个畜牲。畜牲的第一使命,是活下来。所以,若非迫于生存,我宁愿银狮‘无用’,我不要它为我厮杀卖命。”
寻壑笑笑:“儒道教人进取,老庄则让人活得明白,爷真是深谙此道。”
沈越率先洗净,拿毛巾抹干自己的手,接着又替寻壑擦拭,并道:“我能不能活得透彻,还有赖你配合。所以啊,以后别再做一晚收一文钱的傻事了。不但作践你自己,还糟蹋了我一片真心,两败俱伤。明枪暗箭我不怕,倒是你这自贱之举,叫我这颗心生生痛了几个月。”
一番话,叫寻壑感动得双目温热,正踌躇说些什么话回应,不想沈越从怀中掏出一物。寻壑伸长了脑袋看进去,只见盒内白缎上横竖躺着几根汗毛。沈越语带嫌弃:“我栽的一院子花,一开就是一树,满园飘香。而你呢,半年了就产这么点儿花瓣。”
寻壑脑门一轰,霎时想起这即是沈越装自己菊花的珐琅小盒,未想时隔半年这老流氓还随身带着。寻壑一腔感动顷刻间灰飞烟灭,取而代之是恼羞成怒的气急败坏,亮出爪子就朝沈越挠去。
二人追赶着回到房间,可惜寻壑不是沈越敌手,三两下就被沈越拿床单衣物捆成了螃蟹。厮磨了会儿,外面传来晏如的嗓音:“丘公子!”
晏如素来大大咧咧,可毕竟知道沈爷丘公子共处一室就是干柴配烈火,是故入室必先提醒一句。
“进来吧。”寻壑反应过激,没掌握好力道,竟一脚把沈越揣下了床。
晏如进来,看到的就是脸砸在地面、半个身子还挂在床上的沈爷,好歹也是经过人事的新丈夫,晏如心里明白,却面不改色,对寻壑说:“刚刚萱宝斋的伙计送来东西,说公子的宝贝粘回去了。”同时交出一包裹。
沈越才爬起来,才抬眼就撞见寻壑慌张神色。寻壑发现沈越注视自己,佯装随意将拿包裹丢掷到床尾,并让晏如退下。
“什么东西?”沈越果然问。
“小玩意儿而已。”
“给谁的?”沈越又问。
“不给谁,我……我自己玩的。”寻壑显然慌张了。
“既然是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那我看看。”沈越说着探身去取。
寻壑要拦没拦住,终究被沈越抢了去。
沈越打开这缂丝绣的香囊,角落躺着一枚扳指,玉色泛黄,边缘多有缺损,确实是一块再廉价不过的小玩意儿,可沈越见了,眼瞪得不能再圆……
“你竟然存着它!原来它还在!!……”说时,沈越语中带着哽咽。
此物正是寻壑初进沈府那年,攒着沈府发的工钱,用这些清白银子给沈越买的生辰礼物。沈府抄没那天,王公公奉旨抄家,寻壑陪同前去,却避开了现场绕去水无月,在一地废墟中捡走了这枚被沈越丢弃的扳指。
沈越小心翼翼将扳指套进拇指,翻覆手掌看了许久,不由泪眼婆娑,喃喃自语:“我本以为……那六年……什么痕迹都被我毁了……谢谢你,阿鲤……”
寻壑猝不及防,被沈越猛地摁进怀里。
“它怎么碎的?”沈越又问。
寻壑:“我把它放在密室的小木箱里。”
而那个小木箱,那天被气急攻心的沈越摔了个粉碎。
沈越闻言跳起,问:“那里头你还藏了什么!我要看看!”
“别!不要!求求爷,我……我想留些秘密……”沈越虽是焦心难耐,可终究被寻壑的哀求给定住,没进一步举动。
既然探求内心隐秘不被寻壑允许,沈越一腔不满,转而轻拢慢捻抹复挑,探索起寻壑身子,在他深处纵横,以换回少许弥补。
……
款恰臂轻拢,倦把银缸照。不过**两回,寻壑就已腰肢困乏,亦雌亦雄的五官棱角,经过**浸润,妖冶妩媚,惹得沈越爱不释口。
良辰美景,情意绵绵,却平地突起一声叫嚷:“丘叔!丘叔!你肥来啦!”
“草,你崽子真会挑时间!!”沈越愤恨咬牙,从寻壑身内抽离。
寻壑:我崽子?!?!
“丘叔啊!我想死你了啊!!!”
“滚出去!”
“别进来!!”
可惜重阳随父,跑得贼快,喊话间已冲入房内。重阳眨巴着大眼,脆生生道:“噢,大伯也在,大伯好!”
寻壑:“……”
沈越:好你妹!回头老子宰了你。
“丘叔,你们举着被子干嘛?玩游戏吗?”
寻壑倾身拦住就要下床把亲生儿子仍下山的沈越,同时圆场道:“不是游戏,哈哈,丘叔新买了块被套,正问你大伯好不好看呢。沈爷,你瞧这花色还可以吧。”
沈越:“……不错,很好,棒棒的。”
“噢,原来如此。丘叔,今年过年你不在,还没给我封红包噢~”说着沈重阳咧开小嘴,露出沈越同款大白牙招牌笑容。
“那个……重阳你先下山,我跟你大伯谈点事,一会儿下去给你封个大大的利是。”
孩子毕竟是孩子,重阳果断成交:“好嘞!”
第88章 春风南浦送归船③
而后二人下山,除了沈越,寻壑给全府都派了利是,一片喜气洋洋。
寻壑拈着最后一份利是,过去问引章:“怎么不见殷姊?”
“噢,殷姊家里有事,得年二十后才能回来。”
寻壑又问:“她有说是什么事吗?”
引章摇头。寻壑就要离开,宽袖却被引章揪住,引章缴了会儿手指,才说:“那个……公子,真的谢谢你了。”
今春引章怀胎,寻壑念她双身,红包也派了两份。寻壑不加思索,以为引章所谢是为此事,便摆手道:“年节礼数而已,谢甚么。”
“不是这个,我谢的,是这么多年公子始终如一的关照。”猝不及防,硕大一颗泪自引章左眼角落下,“那个……公子,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
寻壑看向晏如,晏如果断点头,寻壑才和引章相拥。
沈越目光挪移,恰见重阳鬼鬼祟祟,连带着红包一起塞入自己的小包袱。寻壑过来,沈越便问:“你给臭小子派了多少?”
寻壑比了个‘一’。
“一两?”
寻壑瞥沈越一眼,笑笑不答。
“十两?”
寻壑还是摇头。
“喂,你不会给个毛孩子派个一百两吧。”
寻壑笑出声:“你猜对了。”
沈越无语:“半大的孩子,银票丢了怎么办!”
“钱丢就丢了,心意收到就好。”
沈越叉腰走开,腹诽丘老板而今有钱任性,只是没多久又回到寻壑身边,问:“今晚出去热闹热闹?”
“都行。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热闹了。”
沈越不依,凑到寻壑耳畔:“我想和你看焰火。”
寻壑本想说‘一把年纪了焰火有啥好看的’,不过转念一想,还是把话生生遏住。沈越之意不在烟花,而在于想趁着衙门休假,和自己多些相处。
寻壑正思忖着,小重阳突然上前,揪揪寻壑衣袖,奶声奶气:“丘叔,今晚带我去看焰火好不好?”
沈越:“!!!”
寻壑一把抱起娃娃,没征询沈越脸色就爽快答应:“好哇好哇!”
沈越:“!!!”气归气,但沈越还是惦记着寻壑胳膊曾为自己射伤,不便发力,便上前接过重阳,却发现发现这孩子揣宝似的抱着那个包袱,沈越便问:“喂,出门逛街呢,带个包袱作什么?”
“我喜欢,大伯别管。”
沈越即刻板脸:“里面藏的甚么,我看看!”
沈重阳丝毫不为沈越气场所慑,倔强道:“这是秘密,不给。”
沈越抽手要抢,重阳快一步将包袱丢到寻壑怀里,并大喊:“丘叔保护好!”
可惜老天不遂人愿,包裹才落到寻壑手上,就散开了架,只见里头除了寻壑封的利是以及一些糕点零食,剩下的竟是两本书目,一本是《中庸》,另一本是《训蒙文》。世人皆知,沈重阳对学习深恶痛绝,因而,这一下连寻壑也不由得皱眉:“你带书去逛街?来,丘叔摸摸,看是不是发烧了?”
重阳小小浓眉一皱,抢过包裹:“我没生病!我不学习的时候被人管,想学习了你们又问我为什么学!大人真烦!”
难得一家三口(?)外出,寻壑不想被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耽误,遂推着沈越往门外去:“得得得,那就带带带,沈爷咱们走。”
今年的江宁灯会尤为盛大,耀眼宏图灯映月,赶上雪霁好天气,街上人潮如织。重阳年幼,寻壑生怕他被挤压着,非要抱着,最后沈越无奈,让重阳骑在自己肩头。起初猜灯谜,寻壑是个中高手,带着重阳斩获奖品无数;而后看舞龙、观猴戏,小重阳跟着手舞足蹈,一不留神把包袱都抖落掉了,所幸寻壑紧随其后捡起,替孩子收了起来。
看了一刻多钟,小重阳喊饿,寻壑说找家馆子,重阳闹着要吃路边的风味小吃,并点名要吃汤圆,寻壑难得反驳,说:“已经买了糖葫芦,就不吃糯米丸子了。小心甜坏牙。”
重阳小长腿乱蹬,踢得胯|下沈越直翻白眼。只听重阳闹道:“元宵佳节吃元宵,不吃就不团圆了。”
“跟你爹一模一样,歪理说得无懈可击。”寻壑不加思索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