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死后大佬们抢着当我未亡人(45)
他身边的小龙秘术传音, 小声提醒他:“明行大人,执行人血脉卑贱,一千年才能出一个执行人飞升上界, 您不要太抬举他了。神域夹在天界和人界之间, 天生不同, 您三思。”
容仪没有答话。
他望着兰刑,忽而记起相里飞卢望着他姜国那些人的眼神。
佛塔之下是熙熙攘攘的街市与灯流, 走在上面的是寿命于他而言如同过眼云烟的人。
相里飞卢自己是佛法化生,也是修行人,他的寿命和他一样,但他的视线却会慢下来, 为那些朝生暮死的凡人停留。
他爱那样的眼神,或者说, 正是他看见了那种眼神, 他才会爱上他。
他伸出手, 拍了拍兰刑的肩膀,说:“没关系,我收你为徒,你会是明行的第一个徒弟。我会把我有的一切,都传授给你。”
兰刑抬起头,便望见容仪那只拂过他肩膀的手,又轻轻往下翻过去,掌心向上,停在他面前。
“起来吧……”
兰刑乌黑的眼眸定定地注视了他片刻。他随后伸出手,握住容仪的手,跟着站了起来。
“你跟在我身边,但仍是执行人,我也一样是明行。我有空,而且你没有任务的时候,我会派人来接你。”容仪说,想了想。
他用力回想孔雀是怎么教他的,但记得的已经只有自己无数次上课打瞌睡被孔雀拎走的画面,“呃……接你来,修炼。”
兰刑垂下眼眸,声音乖巧,指尖却隐隐发烫:“谢过明行……”
明行收了徒弟,且这个徒弟是一个底层执行人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六界。具体过程不详,但是根据容仪的风评,一般认为是这只老色胚又看上谁了,用徒弟名义把人绑了回来。
所有人都在议论那个小执行人的好运,「兰刑」这个名字被提起的概率,也越来越高。
兰刑回神域那天,神域的所有执行人列队欢迎。这一任执行人的首领是他同族的表兄,兰书。
兰书被视为最接近飞身上界的一个人,如果运气足够好,当这一任明行退位之后,天运会选择他成为继承人。但他年长他许多。从前他一直没有正眼瞧他,对于族内的各种欺压、侮辱,也一直睁只眼闭只眼。
现在兰书的视线直直地看了过来,那其中带着几分打量、试探,或许还有几分强压的恐惧——下一任明行固然是天运所选,但是当天运本身,就有了偏向呢?容仪任明行两百多年,身边的人如同过江之鲫,但都没见容仪提过要留下什么人当徒弟。
兰刑却仿佛视而不见。他视而不见高台上隆重打扮,等待他的人们,也视而不见夹道欢迎——准确说是「观察」他的其他执行人们。
神域大门,凤凰法相仍然熠熠生辉,阳光将那上面的色泽映照得剔透无暇,霞光映透天地,令人目眩神迷。
他没有停留半步,而是往一个偏僻的角落走去。旁边有个执行人过来拦住他,脸上挂着虚假逢迎的笑意:“兰刑,你往哪里去?大家都在等你呢。”
兰刑的声音很低,听起来依然谨慎而恭顺,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眼神里也透着一种惶惑:“我……回我的地方。”
“你已经是明行的徒弟了,何必再去住那又黑又冷的地方呢?”那执行人接着笑着。“您如今是人上人了呀!”
“明行作为,我也不解。”兰刑抬起眼,慢慢地说道,“我……不敢忘本。”
那执行人的视线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很快,兰刑走远了,他听见身后的人们讨论着:“像是明行心血来潮收的,传言不假。”
“他倒是没有焦躁轻浮。”
“啧啧,谁叫他长了一副好皮相,这才被明行看上?明行的作风你们都知道,隔段时间换一个人,不出多久,他也就腻了。这么个小病骨头,晦气的很,真是交了八百辈子好运了。”
兰刑背着光,慢慢地往自己的住处走去,唇角微不可查地往上抬了抬,泛着冰冷的笑意。
姜国,王城。
佛子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王城的大街小巷,皇帝亲临慰问,祭祀上天以示感谢。
青月镇的事迹也在大街小巷流传了起来,按照惯例,相里飞卢该去国师台临受嘉奖,但佛塔那边传来的消息,是相里飞卢要休息一段时间,暂时闭门谢客。
禁军队长一天往佛塔里跑好几趟,见是见到了相里飞卢的人,但几乎没说上话。相里飞卢此去回来,消瘦了不少,面容里也带上了病色。
只有同去的神官小声告诉了他:“佛子在青月镇伤得很重,此事切勿往外发散,以免令百姓惊惶担忧。”
“还有呢?”
“还有什么?”
阁楼门打开,相里飞卢提着灯往上走,是要去佛塔塔顶守着了。
禁军队长往那边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穿淡粉色衣衫的少年呢?不是和佛子同去,现在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哦!原来你说这个。”神官小声说,“小容公子几日前离去的,出发前就没看见了,好像只给佛子留了书信。那小容公子很神,大师虽然没说他的身份,但是在青月镇时,他是与佛子共宿一间房的……还有人见他们共撑一把伞,还有牵手。”
“牵手?!同房?”禁军队长深觉此事大有值得八卦之处,但是往佛塔上方看了一眼,又觉得不是造次的时候。
相里飞卢身影清隽,仍然和从前一样,独自矗立在佛塔顶端。
青月镇一行,他消瘦了不少,但身影一样挺拔。
只是如今在看他,却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只要是见过容仪的人,就会习惯他跟在相里飞卢身边陪伴的样子,乖巧安和,眉目间透着一股很神气的漂亮劲儿。
现在容仪不在他身边了。
神官努力回想:“走了有十三四天了吧。”
“大师,有人求药。”
深夜,神官敲了敲佛塔塔顶小屋的门。
门是半掩着的,里面炉火燃烧的声音哔剥作响。相里飞卢正在桌前换药。
他披着衣裳,硬实的胸膛上伤痕累累,露出的一条臂膀上也布满了微红的、狰狞的伤痕。
他正在给右手手腕内侧的一道伤痕上药,那条伤痕切口整齐平滑,很细,但是很深,能够隐隐看出结痂的迹象,但是那痂壳却非常软,以至于轻轻碰一下,就会再度开裂——这种伤痕,不是普通的伤痕,业力影响着它无法治愈。如果贯穿要害,一定不治而死。
相里飞卢轻轻放下撑着药膏的碗,静静问道:“谁?”
“就是白天来过的那个老人家,说是病在好转,但出现了头晕之症,想找您看看。”
“药性太冲,让煎药的时候减掉半副,为防万一,明早过来我把脉。”相里飞卢说。
神官说:“好。大师您早些休息。”
相里飞卢点了点头。
这神官是他从青月镇带回来的,也是在那场大雾的厮杀中,唯一护住了自己所守领域内所有人周全的神官。
说不上为什么,大约是因为相里鸿死了,他身为「徒弟」的那一重身份,已经彻底消失于世间,也该给姜国找个传人。
只是传人难找,他的眼光高,这么多年来,王城也一直在物色下一任国师人选,但是都没有能够比得过他的。
找传人这件事不该急,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几天总是在想这件事。
相里飞卢垂下眼,拂过面前的书页。书上的字迹正好停在「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上,他于是又翻过一页,风轻轻拂过,他袖中的两张纸飘然落地。
捡起来看,墨迹淋漓,是两张鬼画符的信,上面画着两只圆墩子小鸡。
相里飞卢把这纸张重新收好,正在准备重新上药时,此时,门又被人轻轻敲了一下。
“大师,休息了吗?有人来见……”
“明日吧……”
“大师,那人说,您一定会希望现在见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