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死后大佬们抢着当我未亡人(47)
而相里飞卢也察觉了,在那人影消失的那一刹那,自己心底悄然而生的……失望。
他停了下来,说:“今日宣讲,到此为止。”
他刚刚才讲到一半,此刻突然终止,底下的僧人们纷纷茫然地抬起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相里飞卢整衣起身,沉声说:“我已不适合讲这本经书,对于各位的等待,十分抱歉。这经文中的事,我现在做不到了。”
室内一片哗然。
相里飞卢却仿佛没有听到种种议论,自顾自地起身往外走去。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不多犹疑,不多徘徊。一旦有什么变动,也即刻检讨自身,从来都无愧于佛法。
小时候他出了错,佛塔一百多名授业弟子中,只有他一个人不用任何提点,自己察觉后,便去地宫中领罚思过。他在那里想透了许多阻碍他的问题,比如他这样的人,要如何看待戒律?又比如他要如何看业障?
相里鸿辞别隐退,孔雀身死,将士阵亡在前,他又如何抵御思念与痛惜,如何抵御这人间赏赐他的所有欢愉与痛苦?
他往佛塔下慢慢行去。
地宫入口幽冷,冷风透骨,吹得相里飞卢被镇魂钉贯穿过的伤痕隐隐作痛。痛到极致就是热,仿佛被什么人吻过,难以分辨。
耳边传来鸟鸣声,叽叽喳喳的。上次容仪烧了中央的百年古树,留下一片焦土,这次他回来后,已经清理干净,为这棵树施以救治,只是还在等待焦土复萌。
那些鸟儿却因为这件事,没了归处。这些鸟一只一只的都比原来瘦了,也大约是少了他这个喂食人的缘故。
相里飞卢刚刚想到这一点,他眯起眼,苍翠的眼底有些软化,瞬间带上了几分温柔。
刚好地宫旁边有神官晒好的麦子,他走过去拿了一把,立在庭院中,散给鸟儿们吃。还有的鸟儿不肯去地上吃,非要往他手上站,他也无声默许了。
只是一刹那间,他忽而想起那个寂静的黄昏,粉白衣衫的少年盘腿坐在椅子上,孩子气地视线横扫,吓走了所有的鸟儿。
“啾,啾啾。”
跳到他手臂上这只麻雀在他手心啄了几下,跳来跳去的,有些沉,那喙尖锐坚硬,啄得他有点疼。
他垂眸去看它——这些小麻雀都饿瘦了,唯独这一只不仅不瘦,还有些圆润,像只肥鹌鹑。
他正在这么想的时候,这只麻雀忽而也昂起了头,乌溜溜的小豆子眼盯着他看。
他在这双眼里看到了某种熟悉的笑意。
下一刻,麻雀消失了,他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少年人。
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只被轻轻拢好,一身粉白色,身上光华流动,十分耀眼。
容仪直起身,将舌尖的麦粒轻轻吐掉,伸手擦了擦嘴角,一脸得意的笑容:“这次你抵赖不掉了,你的确是亲手喂了我的。”
第34章 第 34 章
容仪看过来的时候, 周围风声轻轻流走,日光在这一刹那变得通透起来,耳边的喧嚣像是远去了又回来。
相里飞卢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神情没有变化, 只是略微停顿片刻后,伸手握住了容仪的手腕,带着他往佛塔内部走去。
容仪歪着头, 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他是一只听话的凤凰,不多问, 只是顺从地跟着他走。
相里飞卢的视线盯着前面,并未看他, 但是手中却重新拥有了那样的触感——温暖, 柔和,细嫩。
他比容仪高, 步子跨得大,容仪跟在他身后,小声抱怨:“你走慢一点啊,佛子,凡人都说小别胜新婚,你有没有跟我胜新婚的感觉?”
相里飞卢不答话。
临近的拐角书楼有一处藏经室, 无人打扰, 相里飞卢把他拽了进来,反手关上门。
容仪心跳快了起来,特别配合地提前闭上了眼, 只差要把嘴巴也撅起来。
檀香幽微, 他能感觉到相里飞卢扣着他的肩膀, 凑近了, 却不是来吻他, 而是探入他的衣袖,去碰他的脉搏。
微凉的指尖捏在他的手腕上,察觉不到的鼓动也随着心跳一起,砰砰跳动。
容仪悄悄睁开眼,撞见相里飞卢望着他,眼底正拂过一丝笑意——他不确定那是不是笑意,因为相里飞卢仍然是平常那样淡漠的表情。
“上神身体无恙。”相里飞卢松开他的手腕,视线落在他莹润的指尖上,苍翠的眼里无波无澜,“九阴锤的伤痕也已经消退了。”
容仪走之前什么都没说,他醒来才发觉人不见了,只留桌上两张信纸。第一章画着一只小圆鸟正在被雷劈,便知道容仪是回去历雷劫的。
他不知道容仪这次犯的事有多大,要经历什么痛苦,容仪甚至没给他替他的机会。
“还有呢?”容仪瞅他。
相里飞卢望着他的眼眸,仍然想避开他的视线。但是不知为何,他没有这样做。
他的声音放轻了:“上神……没什么事,我好放心。”
容仪一下子忘了自己还有个天劫没有历,只觉得相里飞卢说得奇怪——他回了一趟天界,吃了几斤练实,再重的伤都养好了。
不过他也没工夫想其他的,容仪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微微踮脚,执拗地一定要往他这里凑。他眼里只剩下了相里飞卢那张嘴——薄而俊俏的嘴唇。
没有道理他小别胜新婚,连一个亲亲都要不到吧?
他一定要往这里凑,这一刹那,相里飞卢像是读懂了他的意思,耳根又腾起红晕,如同火烧。
他没有过来吻他,却也没有退避。容仪觉得这是个良好的信号,于是高高兴兴地往前凑了过去,环着他的脖颈,吻上他的嘴唇。
柔软的唇瓣相贴,湿软滚烫的舌尖撬开齿关,往更深的地方探。这一刹那,仿佛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被跟着一起撬开了,容仪感到自己腰上一紧,是相里飞卢扣住了他的身体,那双苍翠的眼里多了几分别的颜色。
认真的神色。
一吻终了,相里飞卢松开他,声音都哑了:“上神……如有什么需求,请告诉我。我平日便在佛塔上。”
“没有什么要的。”容仪想了想,“还是和以前一样,你要记得喂我,还有我要一个窝。”
“我会和上神一同用饭。”相里飞卢轻轻说,“铁合玉的窝,我带了回来,要是上神觉得冷,我想办法种植梧桐。”
容仪还是瞅着他,说:“好……”
“如果上神没有别的事,我便先上去了。”
相里飞卢的眼睫又颤动了几下,接着转身推开门。外边冷风透入,吹得他灵台清明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神,但走过拐角时,容仪的影子自然而然地闯入了余光里。
他看见庭院中的鸟儿们都飞了过来,立在容仪的肩头、面前,而容仪正在把他没有喂完的麦子喂出去。凤凰是天生的百鸟之王,他不凶的时候,这些鸟儿是更喜欢他的。
容仪很快又在相里飞卢房间里赖下了。
铁合玉窝放在桌边,床下多了一个篮子,用来盛放时令鲜果,旁边是玉壶盛放的清泉水。
床上的枕头,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他并没有感觉到现在的生活与他刚来的时候有什么不同。
相里飞卢一般都在塔顶上,有时候他不许他打扰他——一般都是人多的时候,有时候也许他坐在他身边打瞌睡,让他靠在他肩头看书。
看书时,相里飞卢通常是查询资料、编撰药方,容仪则是看了一本又一本的风月小传。
他很快觉得相里飞卢的生活这样一天又一天,过得有些繁琐无聊,于是自己又经常衣服一批,在姜国街市上乱转。
附近的居民多少都听过他,知道他是「住在佛子身边的小公子」,对他很恭谨。
有什么东西,相里飞卢不收的,他们就塞给容仪,让他带回去。容仪一个人霍霍了城东的所有书市,又霍霍了城西所有的卖水果的杂货铺,什么东西他都看着新鲜,要尝试一下。
吃的东西他试了个遍,最喜欢的还是糖葫芦。就在佛塔底下横桥头,有个年轻姑娘卖的,冰糖比别的地方蘸得更足更实,咬上一口酥脆不粘牙,山楂也酸甜得刚刚好。上边再撒一点白芝麻,香甜酥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