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启泽捏紧了手,又放开,又再次捏紧,如此反复不知道多少次。
他平生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郑玄海嘴里经常说的——
大部分掌控者不拿他们当成人。
就是指的魏良这类人吧。
可游戏里魏良才是多数,殷长夏这种反而是少数。
上一场游戏,他们还真是幸运,在新人时期遇上了殷长夏。
要不然……这群新人,就是他们的下场。
冰凌垂挂在博物馆的门口,一根根底端尖锐如针,仿佛是悬在头顶的那把刀。
新人们再次朝王昆那边看了过去——
王昆的眼底露出强烈渴望,就算是已经到了这种险境,也不忘反击。
绝望顿时席卷而来,压在新人们纤细的神经上。
那些负面情绪,犹如翻滚的岩浆,灼伤着他们的心脏。
可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怎么去救别人?
王昆失去了上唇,还在不断和腐尸拼杀。他的意识越发模糊,鼻子和嘴巴全都是血腥味。
他拿起墓碑砸了一个腐尸的头,啪叽一声,血和脑浆就溅了出来。
王昆浑身发颤,绝望之下强烈的求生欲令他大喊:“救救我……求求你们!”
“都已经被腐尸咬过了,救了也是死。”
魏良冷漠得毫无反应,“要十四位玩家聚集嘛,反正游戏也没说是死是活,大可以拿着他的尸体进入。”
腐尸已经抵达了铁栅栏外面,他们用力的撞击着铁栅栏,想要借用数量和蛮力迫使铁栅栏坏掉。
每砸的那一下,都重重的砸在玩家的耳膜当中。
再这么下去,怕是铁栅栏撑不住,腐尸就要闯入!
危急时刻,一个身影迅速向前。
在铁栅栏即将被撞坏之前,殷长夏按下了匕端的机关,武器瞬间增长,可惜染上了诅咒,刀刃都是漆黑的。
他拿右手握住了匕首,死死拽紧,借由铁栅栏隔离出的安全距离,把刀刃放在在了其中一只腐尸的肩头。
恰逢腐尸更加凶戾,十几只都围在了铁栅栏处。
殷长夏借由极限增大的刀片,围着铁栅栏迅速跑了起来,一众腐尸的头,就被割到了地上。
像是摘花似的。
一朵又一朵。
那是盛开的荼蘼,不轻不重的落入厚重的雪地里。
众人怔怔的看着,几乎忘记了呼吸。
时钧是个画家,喜欢极致的美丽,他看到殷长夏的第一眼就挪不开眼神。
这并非是色相的喜欢,而是对美的追求。
“姐,他……”
时瑶压低了声音,和他说着悄悄话:“那是考核官,你要认清事物的本质,别被蛊惑了。”
无论是什么考核官,都是这样肆意玩弄别人。
没有例外,不会有特殊。
此刻殷长夏已经脱离了铁栅栏外,风雪又再一次打了起来,让他们的睫毛上都沾染了许多如柳絮一样的雪花。
只可惜还没割完,有一只腐尸离铁栅栏太远,殷长夏只把他的手臂给砍下来了。
那只手臂犹如一条断尾的蛇,不停的在脚下抽搐了起来。
殷长夏的眼神像是被冰雪侵染过,不冷,但很通透。
他呼吸之间,带着丝白气,氤氲了眼前的视线,浓长的睫毛也像沾染了雪。
殷长夏:“游戏还没开始,你怎么这么着急送死?”
腐尸:“……”
众人:“……”
这一瞬间魏良和郑玄海都被唬住了,在和殷长夏对上视线的时候,才发现他是故意说这些话的。
难道是为了任务?
[您已杀死腐尸,背景解密其一。]
[博物馆外的腐尸,都是被人用药水泡过的,高度腐化却又不会彻底腐化。中了腐尸的毒,短时间内并不会死去,24小时后身体会开始腐烂,直到高度腐化,成为一具新的腐尸为止。]
[这些腐尸是博物馆内某些东西的饲料,外面的一大片的墓地,就是它们的食物园。]
[小心!博物馆馆主,好像在密谋着什么?]
殷长夏笑得蔫儿坏,面具之下,谁也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怒面和鬼骨大大影响到了他的感官神经,让大脑开始变得兴奋。
这样的场面,大多数人看到都要忍不住呕吐,殷长夏推测自己如果没有戴怒面,或许也会吐两下。
可如今的他,只觉得浑身兴奋。
王昆已经气息奄奄,再没有更多的力气,在这样大的朔雪之下,好像要被掩埋。
殷长夏推开了铁栅栏,生锈的铁扣,发出咿呀的难听声音。
他一步步走了出去,耸动着肩膀,好像是在活跃关节那样:“不就是十四个人吗?半死不活我也给你带回来。”
时钧整个人都颤动了起来,好像被什么给击中。
他真的像是在享受游戏!
唯有这点,时钧不会看错。
由于一个考核官的离开,风雪又再度增大,鹅毛一般的倾盆而下,将博物馆外的雪堆积得更厚了。
考核官的分量远比新人更重,一个王昆都让雪下个不停,更别提殷长夏的离开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用袖子遮挡眼睛,被吓得话都不敢说,哪还有什么好奇心?
然而时钧却依旧看着前方,还是时瑶伸出了手:“别看了!”
时钧:“姐,他好像跟其他考核官不太一样。”
他的语气里,竟然充满了憧憬和向往。
时瑶无法理解,脸色顿时煞白,恐惧感更深。
时瑶死死摇头,很想提醒弟弟,不会有什么例外的。
可她不敢当着考核官的面,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几个月前,她的前男友也成为了玩家,艰难的通关了正式场游戏后,前男友在出来的时候宛如疯了一样,见到血肉就尖叫。
时瑶是新一代道师里的佼佼者,还以为前男友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便想看在过往的份儿上,替他驱邪捉鬼。
可谁曾想,前男友见到她之后,却难得的清明了。
他甚至很平静的,把第一场游戏的事情告知了时瑶。
在听到这些话之后,时瑶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也隐隐开始害怕起来。
直到前男友在第二场游戏里死亡,‘考核官’三个字,便就此成为了时瑶的阴影。
他当时说了什么呢?
时瑶至今记忆犹新。
“你跪在地上,犹如一只苟延残喘的老狗,哈巴哈巴的喘着气,还要面露笑容,生怕惹来考核官的不快。”
“而他们高高在上,对待你的态度,犹如对待一个需要挤掉的脓包。”
—
刺骨的寒冷向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鼻尖满是血腥气和隆冬特有的凛冽。
朔风卷动着地上的大雪,时而回旋,时而猛地冲向墓地。
王昆已经快要昏迷,恍惚间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仿佛由最深的地狱而来。
“想活吗?”
他不是令人清醒的冰雪,而是诱惑人继续堕落的恶魔。
王昆的意识有些清醒了。
他很想回应!
饶是这种犹如从深渊而来的声音,王昆也想要抓住。
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窘态。
王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呜呜哇哇的叫了起来。失却上唇令他根本无法好好掌控说话能力,情急之下整个人都好像失去语言能力了一样。
“我不救无用之人,证明你自己。”
证明……?
王昆被这两个字牵住了所有注意力,极度吃力的道出:“你……是……谁?”
“考核官,本场游戏引领你们的考核官。”
这三个字,重重的砸在王昆的心上,像一股清凉之气直冲灵魂。
眼看着一只腐尸即将再次向王昆袭来,王昆瞪大了快要闭上的双眼,不再继续逃避,而是死死盯着腐尸的破绽。
待腐尸快要张大嘴咬过来的时候,王昆迅速抽出了雪地中倒插的石块,朝着他的嘴里刺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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