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想着克罗赛尔那冷漠的眼神,他就感到头昏脑涨,整个脸颊也都红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少年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病,反正此刻一切的感受在他看来都是陌生的,他最终只能将这一切归咎于“有求于人”的窘迫,遥遥地望着云雷之塔,脚里像灌了铅,他迈不出步伐。
“先生,麻烦让一让。”身后,一位身着祭司服饰的女士礼貌而不失强势地提醒了唐铬。
唐铬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挡了别人的道,动作利落地让开一个身位,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位女士身后跟着一整支队伍,他们身着祭司服,步伐整齐划一地自唐铬身前走过,他们的手里捧着形状不一的小盒子,里面像是装着什么极为华贵的东西。
从装束上唐铬看出,这些人或许跟克罗赛尔一样都有着祭司的身份,看方向,这支队伍或许同自己一样,也是要去到云雷之塔的。
在面对不令自己紧张的人,唐铬的社交能力尚可……嗯,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厚脸皮,他跟在这支队伍最后方,找准了那个好似有些走神的祭司,轻声问:
“你们是要去云雷之塔吗?是去干什么呀?”
那祭司被唐铬问得一愣,但也拿足了祭司的派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
“我也要去见克罗赛尔,我是他的朋友,哎,你们手里的这些东西,是拿去给他的吗?衣服?”看着盒子上的字样,唐铬并不觉得自己聒噪,言语间,这支队伍已经在云雷之塔下方停驻,唐铬眨眨眼睛,习惯性地颠了颠自己背上的大刀,然后他就听队伍最前方的那位女祭司说:
“给紫色祭司大人的衣服到了,麻烦转告一下。”
“是给他的衣服吗?”唐铬算是自问自答,他忆起了克罗赛尔房间内,那套被人体模特撑起的,极为华贵的套装,那上面挂着帕恩之石,唐铬记得,在盛典时克罗赛尔就穿的那一套,“跟他屋子里那套一样吗?”
“那套会厚一些,这是为夏日的神祭准备的。”这时,唐铬先前一直搭话的那个人祭司却开口了。
“这么多人专程给他送来?”唐铬这话,说得恍惚,他这才如此直观地体会到,克罗赛尔是这样尊贵的一个人,“当然,”那人压低声音,语气中颇有几分自豪,“每一个配件,每一针一线,都是由迦南内部最出色的工匠倾力打造。”
唐铬站在原地,愣了许久,他忽然觉得自己准备的这个小小的礼物有些拿不出手,他甚至觉得非但是自己,自己也是配不上克罗赛尔的。
但此刻,不是该退缩的时候。
在祭司队伍将装着克罗赛尔衣物的盒子一件接一件递上前的时候,唐铬上前,硬着头皮对守在云雷之塔下的守卫说:“我求见克罗赛尔。”
那守卫已经见过唐铬两次,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无言地通报了上去。
站在祭司队伍旁,唐铬颇有几分局促,他想,既然克罗赛尔先前叫自己别再来,那么这次拒绝同他见面的概率也很高,看来得做好再次冒险攀登云雷之塔的准备了,或许得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在那之前他还是蹲守在刚刚那个小巷子里吧,起码得是克罗赛尔见不到他的地方。
而不多时,守卫得到消息的守卫却告诉他,紫色祭司准许了。
这是唐铬第四次拜访云雷之塔。
或许是因为紧张,唐铬觉得这次塔里的空气相较于以往要稀薄很多,他上去的时候,塔里不止克罗赛尔一个人,还有先前见到的,那名为首的祭司。
她一件件小心翼翼地将新订好的衣服从盒子里拿出来,又轻柔而小心地将它们依次套在人体模特上。
“大人,这件披肩上的纹路专门与您的费法做了花纹上的映衬,缎面上的暗纹会随着光影流动,您身上的雷电……”
克罗赛尔则坐在她身前不远处,披散着卷而长的发,只面无表情、略显慵懒地凝视着那套衣装,不打断对方的讲解,像是在认真听,却也像是在走神。
“谢谢你。”等那位祭司小姐好不容易讲完了披肩,克罗赛尔终于开口了,“回头我会试穿。
“这位是我的朋友,他专程从桥西的另一端前来拜访我。”忽然被克罗赛尔提到,唐铬心中一跳,面颊再次莫名地涨红了。
那身着祭司服的女士显然听懂了克罗赛尔的言外之意,只略微一顿,然后轻轻额首,说:“好的,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之后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您可以再联系我们。”
不敢去看克罗赛尔,唐铬只得将自己的目光移到那套新衣服上,紫色,最衬克罗赛尔的颜色,确实是一套华贵而不失低调的祭司礼服,比旁边那套要薄上许多,现在穿上应当正合适。
那位祭司离开后,房间内陷入持久的静默中。
“这次你来得很是时候。”克罗赛尔适时开口了。“你不是个不知趣的人,专程前来的吗?有什么事?”
“衣服很漂亮,我觉得,一定很适合你。”唐铬嘴笨地夸赞起来,他知道自己不能一开口就是请求,但要他想话题却也着实是有些困难。
“一年会穿那么一次,来年又做新的,其实没什么意义。”克罗赛尔的声音郁而沉,显得有几分深重。
“那你穿的时候,可以的话,我一定要看看,”说着,唐铬将目光转到不远处腰间别着帕恩之石的另外一套,“看来我很幸运,祭典的时候,你穿那套,我就看见了。”
克罗赛尔不明所以地轻笑一声,“我记得,那天我好像也看见你了。”
心中一跳,一时间唐铬有些不太好意思,“是吗?我……我那天……”他其实忘了自己那天究竟穿了什么,毕竟都忙着在准备教学示范台,还心心念念地觉得,自己准能招到学生。
“那天你站在一个台子上,不算特别高的位置,却是全场唯一一个不穿衣服的人。”克罗赛尔的语气中罕有地带了些调笑。
一时间唐铬竟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受宠若惊”了,想起那天自己的确是没穿上衣的,不免有点不好意思,“我那个时候不知道魔法师们一般不会光着膀子出门,虽然我也不算是魔法师吧,哈哈哈。”
“是为了招揽学生吗?”克罗赛尔说得有些漫不经心,“你今天来也是因为这个吧。”他刻意将话题引到了“正轨”上。
“是……”其实唐铬很想再在克罗赛尔身边多留一会儿,他知道自己说完之后或许就不得不离开了,“前段时间,我交了一个朋友,他的名字叫斐伽洛……”
唐铬语速不快,说事情也是尽力地说完全,出于礼貌,克罗赛尔并没有打断他或是叫他说重点,他只是看着唐铬,那紫罗兰一般的眼眸一眨一眨的,像是要将人带入到一场易碎的梦中。
“他就是你之前说的人鱼吧。”说着,克罗赛尔站起身,“的确,那样做的话,你的问题能够得到根源上的解决,他也算是给你指了条明路。”
“推荐信是吗?”说着,克罗赛尔打开另一间房门,“举手之劳而已,我可以帮你写。”
唐铬跟随着克罗赛尔的步伐,却并不敢再像上次那样走进他的房间了,他看见克罗赛尔披散着头发,从书桌一端取出一张信纸,提笔,用极快的速度写着字,沙沙的声音,许是因为房间内太静,唐铬站在房门外都能听得见。
不短的时间,却只好像过去了几秒似的,克罗赛尔将信纸折叠好,放入信封中,递到唐铬的面前,“你还算是一个诚心的人,我不讨厌你,但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这是克罗赛尔的逐客令吧。
唐铬默不作声地接过信封,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明白或许这次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同克罗赛尔见面的理由了,他不能每次都麻烦他,他也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死缠烂打,他明白或许自己的一些反应对方已经看在了眼里,并且心知肚明。
少年人的第一次心动,来得那么容易又那么认真,但同时也是无比脆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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