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唐铬即将抓住克罗赛尔手腕的一瞬间,对方兀地转身,那双没有焦距的白紫色眼眸茫然地凝望着唐铬所在的方向,“你好好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红的头皮,又移动手的位置,抚住了自己头顶为数不多的发丝,“哪怕我什么都看不见,可我也知道这是丑陋的。”
一瞬间,唐铬心中泛起了难以言喻的疼痛。
他意识到原来克罗赛尔原来也在意着自己的发丝和眼眸,虽然他从来都不诉说。
“我会治好你的。”生怕克罗赛尔因为急躁而意外摔倒,唐铬将他从地上抱起来,“你会拥有跟海藻一样漂亮的头发,每一根都,让人忍不住想去触摸。”
“放开我!”克罗赛尔面色不虞地警告着。
“这里的路是不平的,我怕你摔倒。”唐铬说,在他看来,克罗赛尔还太小,体重太轻,自己抱着根本不碍事。
“我不是小孩子。”
“你就是。”
“我已经十八岁了!”克罗赛尔这忍无可忍的警告,倒是令唐铬愣住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已经十八岁的话……怎么可能还是一副尚且比八岁孩童还要年幼的模样?“我不信。”他说。
克罗赛尔一定是在骗他,他可不想看见克罗赛尔摔倒或者偷偷摸摸藏到什么他看不见的地方。
唐铬这话显然令克罗赛尔气得不轻,他扭动着自己的小身子意图从唐铬的臂弯中逃出去,然而唐铬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他根本无力反抗。
“去死!你这个喜欢小孩的变态!”克罗赛尔低声的咒骂,令唐铬僵住了身躯。
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仅仅只是……保护欲过剩,害怕克罗赛尔受到伤害罢了。
说不受伤是假的,缓缓地,唐铬蹲下身,将克罗赛尔重新放回地面,“但是你不能离开我太远。”但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地抓住了克罗赛尔的小手。
挣了两下,未能挣脱,克罗赛尔放弃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第一次离开就令克罗赛尔受了欺负,导致如今唐铬一刻也不敢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身边,但听着克罗赛尔方才的话语,他却兀地想到了一个人——斯诺。
斯诺不就是借着保护斐伽洛的名义,对他进行囚禁,甚至……产生了那种畸形的情感吗?
一时间,唐铬感到毛骨悚然,他一点也不想变成斯诺那样的人,于是最终,他还是缓缓放开了克罗赛尔的手。
克罗赛尔略微一怔,尔后茫然地看向四周——他好像瞬间便不知道唐铬在哪里了。
“我们现在去理发店,我给你配一个小手杖,你不要离我太远。”看着克罗赛尔,唐铬温声道。
这回,克罗赛尔什么话都没说。
因为头顶的斑秃,理发师只能建议克罗赛尔剃光头。
于是趁着理发师帮克罗赛尔推头的时间,唐铬又去给他买了一顶好看的帽子。
剃光头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所以当唐铬回去的时候,克罗赛尔已经剃好头了。
他就那样呆呆地站在理发摊位的不远处,眸子里一片空茫。
一瞬间,唐铬意识到克罗赛尔正忍受着迷茫和恐惧,站在原地等待着自己。
“知道你走了,他本来想跑来着,还是我叫住了他。”理发师笑着对唐铬说。
克罗赛尔这才活过来一般,眨了眨眼,向四周望去。
唐铬最终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将小手杖递给了他,又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我们走吧。”他说。
这次,克罗赛尔没再挣开他温热的掌心。
一天的巡视工作完毕之后,商队也停歇下来,唐铬带着克罗赛尔回到了队尾,自己的住处。
同留在队尾的几个小孩近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分明只是一天没见,那又瞎又秃脏污若垃圾的丑东西,竟一下子变成了小少爷的模样,还被骑着马的黑衣男人圈在怀里,一副被保护得很好的样子。
“切,一定是去卖屁股去了。”他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眼中也是赤裸裸的嫉妒。
直到那把黑色的长刃抵达他的鼻尖:“小孩,我劝你说话注意一点。”
此时商队中无人不晓,唐铬是派来保卫整个队伍安全的“战士”,是强大而又不好惹的存在。
恐惧与敬畏的双重加持,那男孩腿一软,跪了下去,“我……我没有那个意思……”他不敢再看唐铬和克罗赛尔,其实,他只是疑惑——虽然据说那个丑东西先前的确是跟他们一起从迁徙祭司一族的队伍中被掳到这里来的,但他在族内却从来没见过这么一号人,又瞎又秃,他们的队伍可是为了寻找真理而存在的,需要长途跋涉,怎么可能会带上这种明显会拖后腿的累赘?
虽然如今依姆霍特家族受制于这个商队的商人,但他们作为祭司的骄傲依旧存在。
他觉得,这脏东西就是个骗子,是一定会引来降临灾厄的煞星!
这也是一直以来,他们欺负他的理由之一。
然而唐铬和克罗赛尔自然不会知道他的心理活动。
唐铬唯恐克罗赛尔将那小孩嘴里吐出的污言秽语放在了心上,忍不住一再解释道:“小雷,我对你真的不会有那种意思……你还这么小,我又不是畜生……”其实唐铬根本不敢将克罗赛尔和“性”联系在一起。
面对如今的小雷不会,面对以后的紫色祭司更是不会。
对此,克罗赛尔并没有回答。
于是唐铬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用实际行动,向克罗赛尔证明自己值得信任。
当天晚上,他就着买来的新被褥,再次打地铺睡下了。
他就睡在克罗赛尔的床边,就算对方不小心从床上滚落下来,自己也能很好地接住。
夜色中,他能听见克罗赛尔均匀的呼吸声,他能感受到,这个孩子正无声地观察着自己,虽然他或许什么也看不见。
就这样,在随商队前行的过程中,两个人开启了一同巡游的悠闲生活。
长时间的相处,渐渐地唐铬也能发现克罗赛尔对自己态度上的变化,他对自己,正从原先的冷言冷语,到现在的心平气和,甚至大多数时间,他们能够正常交流。
唐铬很喜欢这种跟克罗赛尔相依为命的感觉,他不介意养着他,同时他又极其注意自己和克罗赛尔之间的距离,他怕自己变成第二个斯诺,他也明白克罗赛尔终究是克罗赛尔的——他跟自己不一样,是能够守护整座迦南城的存在。他觉得克罗赛尔今后的成长或许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为此他十分自豪……虽然可能经年之后,对方并不记得他。
另一方面,克罗赛尔的头发已经均匀而又迅速地长了出来,淡紫色的发茬儿,配上他眼睛的颜色,倒是有几分特殊的风韵。
唐铬想这或许得归功于小绿瓶,每天他都会为克罗赛尔的头顶滴一滴小绿瓶内的药水以治疗他头顶原本的斑秃,就这样坚持下来,没想到还挺有效果。
克罗赛尔身上旧日的伤痕和淤青也在小绿瓶的治疗下逐渐愈合了,每次唐铬为克罗赛尔上药的时候都小心翼翼,他怕自己的触碰弄得克罗赛尔不悦,也怕自己弄疼了他,当然,最多的情感自然还是愤怒——他不明白,克罗赛尔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忍心去伤害他。
当然,克罗赛尔其实也并不是一直单方面地在享受唐铬的照顾。
在讨伐魔兽期间,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克罗赛尔也会使用自己体内的雷之自然力帮唐铬剿灭魔兽,唐铬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了克罗赛尔的强大,他发现哪怕是幼年时期的克罗赛尔,其体内的雷之力也同样是深不可测的。
“我觉得我们可以给我们的组合起一个名字。”握住缰绳,唐铬觉得他和克罗赛尔简直所向披靡,心中不免有些飘飘然:“叫雷铬组合怎么样?”
克罗赛尔只蹙了蹙眉,唐铬便知道他觉得这个名字并不怎么样。
大概,克罗赛尔以为这里的“铬”是“哥哥”的“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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