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尔任由滚烫怒意沸腾,又在达到顶峰时空前冷静下来。
——他改变主意了。
按部就班地收集证据,用法律手段制裁那些家伙根本没有用。
耶尔眸光森冷,玻璃般剔透的眼珠倏忽一转,看向躺在一片狼藉中的光脑。
“喂……喂?阿德莱德吗?”
“是,什么事?”
“帮我个忙。”
光脑中传来的声音温润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但共事了这么久,阿德莱德还是能分辨出来其中的细微差别。
他在生气,而且是非常生气,为什么?
“帮我解决这件事,每天上线的时间增加一个小时。”
上线时间,就是耶尔规定的“交流学习”时间,非常吝啬,每天只有三个小时,阿德莱德吐槽这个不合理的规定很久了。
听到这个条件,什么原因什么法律道德全被他扔到了脑后去,干脆利落答应下来——
“说,怎么帮?”
一阵繁琐的步骤过后,阿德莱德根据耶尔提供的邮件账号,沿着路径一路摸到了那几个光脑中,并以极快的速度攻破了防御,全然侵占进去。
透过光脑上的微型摄像头,可以看见持有者是几个混不吝的雌虫,看着凶神恶煞的,身上还穿着统一的工作马甲,胸前的工作牌上好像还有几个蝇头小字。
阿德莱德眯了眯眼,将上面的字念出来,“……交易所?”
他的页面和耶尔的光脑共享,现在看到的画面已经同步进入耶尔的眼中。
镜头中的雌虫表情扭曲,追问站在最前面的刀疤脸雌虫。
“安第斯,现在怎么办?打死我都不敢相信居然是那位要看这些视频……”
“库存还有多少?”
安第斯咬着一根烟,神情阴沉又狠戾,“能拖多久拖多久,那雌奴又跑不了,找个机会抢回来就是了。”
这就是视频里被咬断了手指那个,身份对上了。
耶尔垂眸,仔细思忖了一会。
“我转五千星币给你,你转到他的光脑里,修改日期为12月22号,混入之前的账目中,名义备注36号,别被发现。”
阿德莱德微扬眉梢,也不问为什么,在面板上操纵了一会,然后利落地按照他说的将钱转了过去,“好了。”
“然后呢?”
“他们给我轰炸过恐吓邮件,你别看内容,把那些初始邮件全部删掉。”
耶尔沉默了一会,又道,“可以在他们的芯片中植入病毒,阻止他们通过任何方式联系我吗?或者我这边安装点什么也行,把我和他们的联系彻底断开。”
“可以在你这里安装屏蔽器,除了你指定的虫之外,其他虫无法给你发送任何信息。”
耶尔干脆利落地点了头,“可以。”
一阵敲击的声音传来,然后是长长的嘀一声,阿德莱德的声音响起。
“邮件已经删了,屏蔽器也装好了,然后呢——”
“然后——”
耶尔的声音和他的询问重合在一起。
阿德莱德停下话音,听见耳边的声音平静到近乎冷酷。
“炸掉他们的光脑。”
阿德莱德眸光一怔,却立刻哼笑一声,指尖干脆利落地敲下一个键。
“遵命。”
“嘀——!!!”
指尖反弹起来的瞬间,光脑立刻进入自毁程序,鲜红的进度条一秒便加载完毕。
“安第斯,你的光脑怎么了?一直在闪红……”
“砰——!!!”
“砰砰砰砰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我的手!光脑……啊啊啊断了手断了!!快叫救护车快去!!”
“痛!好痛!!光脑怎么会突然爆炸,我的手啊啊啊——!!”
爆炸的巨响接二连三响起,高级光脑的防御力大到足以将整条手臂炸断。
场面一时血肉横飞,惨烈的哀嚎声夹杂着怒吼,在耳边三百六十度环绕响起。
甜美如天籁。
耶尔微眯起眼,感觉淤堵在胸口的沉闷终于通了一点。
同样欣赏着这一幕的阿德莱德神色有些恍然,猜到了一点什么。
“光脑被炸掉之后,他们肯定会买新的光脑把数据导进去,伪造的交易记录也会一并混进去,且不会再留有入侵的痕迹。”
“明面上的交易记录,发送假视频糊弄上司,要是事情败露,这可是严重失职啊。”
他点到辄止,而后勾起唇角称赞道,“你可真是狡诈。”
“今天的事,谢了。”
耶尔没接他的话,只简短道,也收到同样满意的回复。
“客气,今晚记得多留一个小时。”
关闭和阿德莱德的通讯,耶尔摩挲了下光脑表面,播出一个语音通讯。
“你好,请问是城市机器统一管控中心吗?”
他第一次动用雄虫的特权,三言两语将他在那个雪夜捡到西泽的监控画面,还有城市机器追逐那几个雌虫的记录一键替换掉,并要求删去了存档。
接着他动作不停,继续播出通讯——
“休伊斯医生,你有医院监控的权限吗?”
“伊莱恩院长,方便帮我个忙吗?”
耶尔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上,得到肯定答复后神情微松,轻笑道,“是的……好,多谢。”
一直等做完这些事,他的神情才淡下来,将邮件中的发来的视频也一并清除掉,确保光脑里面干干净净,不会留有什么痕迹。
他静了一会,又将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摆回桌子上,确保不会被015发现什么端倪。
最后,耶尔撤掉了铺开的精神力屏障,拉开门走出房间。
*
客厅里面空空荡荡,显得有些空旷和孤寂。
“好,看到里面那根红色的线了吗?一端连接着……把它拔下来,插到旁边的端口去……”
雌虫的声音从小阳台外传来,似乎还夹杂着015的声音,耶尔脚步微顿,向着外面走去。
阳台上,015的肚子大敞着,露出里面复杂的线路和咬合转动的精密齿轮,一颗小小的机械心脏正有节奏地跳动。
而地上全都是它拆下来的零件,场面看起来有些惊悚。
“哦哦,好的,我找找看。”
听到雌虫的指示,它连忙低头去找对应的线路,伸手在里面掏来掏去。
天气很好,如水的阳光满满倾泄而入,在小阳台的地面上打下一片潋滟的光影,清风将帘子撩得鼓起。
西泽就坐在轮椅上,呆在小阳台最左边的地方。
金色的光模糊了雌虫的身体轮廓,细碎光斑在头发和睫羽间跃动。
他半阖着眼眸,像是在全身心地沉浸在阳光中,只偶尔发出一道简洁的指令。
听到他过来的动静,西泽转过头,轻笑着叫道,“雄主。”
刚才的画面倏地在眼前闪过,耶尔呼吸一滞。
但回过神,雌虫的脸上干干净净,并没有一丝血污。
他身上不忍卒看的累累伤痕已经痊愈大半,被妥帖地掩盖在体面的衣服里面。
视频里的画面确实已经留在了过去。
“好了,然后呢?”
015的声音插进他们之中,将西泽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始终萦绕在心头的恐慌感终于散去些许。
耶尔有些脱力地靠在阳台门上,看着西泽继续指导015重组自己的零件。
他确实是一个军雌。
健康强壮、干净体面,这才是他本来该有的样子。
和视频中的衣不蔽体,被随意折磨和侮辱、碾入泥里的样子完全不同。
错轨的列车磕磕绊绊地驶过一段泥泞的路后,终于在某一个时刻回到正轨,然后逐渐露出原来耀眼的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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