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人间(18)
这是份很普通的合约，但何尝不是他与他之间的一份契约呢。
他微微一笑，又从包里取出份一模一样的合同，手掌在签名位轻轻抹过，空白处立刻出现了他和苏磐的签名。他把这份复制品放进公文包，然后又从包里取出一张表格，那是苏磐在聚暮山填的那份。
他把表格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才连着那份原版合同一起装进包的夹层里，这些是他的私人收藏，谁都碰不得。
……
转天上午，刚睡醒的苏磐接到了赵飞的电话。
“喂，盘子，我们马上就到影视城了，你在哪呢？”
苏磐说自己在酒店顶楼，那边赵飞吓了一跳，
“不是吧盘子，这才过去几天你就找着金主了？不是哥说你，捷径确实能让你飞黄腾达，可这样的路走得不踏实，你不也一直很反感……”
苏磐哭笑不得地打断赵飞的碎碎念，
“金主还没找着，经纪人倒是找到一个。行了飞哥，你们刚出山累坏了吧，有什么话咱们见面慢慢说。”
赵飞本来就是背着张明德打的电话，也确实不能说太久，所以挂断电话后给偷偷跟在后头的杨小峰发了信息，让他直接去酒店找苏磐。
杨小峰回了个大大的惊恐表情，然后又给苏磐也发了个同款，看来他也想歪了。
两人回到影视城，连行李都来不及放就找到了酒店，却被告知顶楼不能随便进入，赵飞只好给苏磐打电话，由苏磐亲自下来把俩人接了上去。
“盘子哥，你不会是种了彩票头奖吧？”杨小峰还是头一次来这种高级的地儿，眼珠子快不够用了。
苏磐刷开房门，还没进去呢，隔壁的门开了，江天工衣冠楚楚走出来，手里拎着个行李箱。
“我先回公司，有事随时联系，你就在这住着，等剧组复工后你再跟着剧组的安排走。”
江天工嘱咐完就走了，苏磐目送江天工上了电梯，一转头就看到两个兄弟一脸被雷劈的表情。
苏磐刚要说话，杨小峰磕磕巴巴冒出一句：
“盘子哥，原来你被江天工包了啊！”
苏磐：“……”
第25章
套房里，苏磐把这几天的经历讲述一遍，赵飞和杨小峰听得瞠目结舌，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苏磐也不说话，等他俩自己消化。
赵飞毕竟年纪大些，经过的事也多，很快就接受了，
“这么说你已经是凤阳娱乐的艺人了？”
苏磐点头。
杨小峰的眼睛立刻找到了焦距，
“盘子哥，你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
苏磐谦虚地摆摆手，
“现在说这个还有点远，我得先把张导这部戏拍完，后面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以后肯定大红大紫呀，”杨小峰跟自己被签了似的，“不对，你说不定拍完张导这戏就红了！”
“对对对，”赵飞也说，“张导和制片这次在山里斋戒三天，诚心诚意求了几张灵符，咱剧组后头肯定顺风顺水，你也就红了。”
苏磐被俩人说得也有点憧憬，不过说起剧组接下来的拍摄，他可没赵飞和杨小峰乐观了。就在两天之前，搭景那头还死了个人呢，不管凶手是否已经偿命，片场死人都是事实，这可是娱乐圈最忌讳的事，要不是江天工出面协调，这事早被媒体捅出去了。
现在外头没听到风声，大众对张导这部戏还抱有很高的期待，但影视城这么多人，风言风语传一传说不定变成什么样，结合聚暮山的事，还有电视台愿意冒险买这部不吉利的剧吗？
不过电视剧能不能卖出去不是苏磐该操心的事，他收拾出一间客房给杨小峰。
“飞哥你真的不住啊？这么豪华的套房，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杨小峰把行李往客房里一扔，躺在大床上边打滚边说着。
“我就不住了，”赵飞其实也挺遗憾，可惜没办法，“我得跟张导住一个宾馆，每天多少事得研究呢，搭景那边还得挺长时间，可几位主角的时间耗不起，所以张导想先在拍摄区和搭好的这部分景里拍一部分。剧组快开工了，哥忙啊。”
赵飞拎着行李匆匆走了，苏磐和杨小峰唠了一会也各回各屋，苏磐重新温习剧本，杨小峰忙着补觉。
一个礼拜后，《乾坤》剧组重新开工。由于不想引起外界关注，剧组二次开机没有大规模宣传，但主创和演员们在拍摄区内部举办了祭天仪式，算是为接下来的拍摄祈福。
男一号吴明宇脚伤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是有点小问题，但基本的打戏都能自己完成，个别高难的动作则由替身来拍，基本能跟上剧组的拍摄进度。
男二号刘宸醒过来后一直住院观察，医生反复检查很多次，确认他身体倍儿棒就让他出院了。刘宸本身没受伤也没得病，修养这段时间把精神养好了，也能正常投入到拍摄之中。
不过主演中那几位演技感人的依旧在ng，惹得张导动不动就要发一通火。
苏磐默默演绎着自己小龙套的角色，张导说往东他就往东，张导说往西他就往西，唯一露脸的打戏也完成的非常漂亮，得到了张明德的高度夸赞。
“你叫苏磐对吧，”张明德常听赵飞在自己耳边念叨这个年轻人，而今天他真正对这个人有了深刻的印象，“你今天表现得非常不错，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苏磐受宠若惊地鞠了个躬，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看下一场的剧本。
下一场又是几位主角的大乱斗，苏磐和杨小峰饰演的角色负责当背景，全场戏计划拍摄四个小时，实际镜头可能不会在他们身上停留超过一秒。
开拍之前，苏磐和其他人肉背景板尽心尽力地走位找光，时不时还得帮几位主演走位试拍。张明德越看苏磐越顺眼，钦点他去替男二号刘宸对词。
替刘宸对词？苏磐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往刘宸的方向瞄了瞄，发现刘宸正翘着二郎腿捧着手机玩游戏，根本没往这边看，他才稍稍放心。
他刚要往前走，袖子被人拉住了，他转过头，对上杨小峰小幅度摇晃的头。
“盘子哥……”杨小峰始终记着刘宸身上有东西和两次晕倒的事，生怕苏磐替他对词会被惦记上。
苏磐心里也有此顾虑，不过他已经在刘宸那留过印象了，现在他又被江天工签下成了刘宸的同事，俩人早晚都得对上，他躲是躲不过的。
何况刘宸的名字已经从生死簿上消失，人肯定活过来了，看看刘宸拍戏的散漫状态，现在这位很可能换成正主了。
“没事的，你也不要紧张，你有符。”
苏磐拍拍杨小峰的上臂，那里面藏了个小小的随身包，里面装着杨小峰这次偷偷跟去求来的灵符。苏磐瞧过，这几张符多少有点驱邪避难的作用，不过这作用具体有多大可就见仁见智了。
走位是为了帮演员熟悉拍摄现场到底哪些地方有镜头，哪句台词看哪个镜头，哪里的光线拍出来更好看，以前都是演员亲自上阵走位，而现在当红这些小年轻只有正式拍摄才肯把自己尊贵的屁股从凳子上抬起来。
张明德一开始还会发火，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也看淡了，只要能顺利把这部戏拍出来，别再出幺蛾子，别再应付那些屁事不懂就会骂人的投资商，他就满足了。
苏磐对镜头的敏感度很高，走到哪里该看哪个镜头都能一遍找准，甚至连每一步迈多大，几步能走出镜头都能提前计算好。张明德越看这小伙子越顺眼，暗下决心下部戏一定要找他来演主角。
不知不觉就成了爆款热剧男主角的苏磐还在专注地走位对台词，机位和光源固定后，主角们姗姗登场。
拍摄在磕磕绊绊中还算顺利地进行着，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了，这一天清晨，下了夜戏的杨小峰找到苏磐，神经兮兮地说：
“盘子哥，我见鬼了！”
苏磐一惊，忙往左右看。片场还有没下戏的人，几百人安静有序地忙碌着，看起来和谐极了。
“不是在咱这，”杨小峰扁着嘴，眼眶有点泛红，“半夜上厕所的时候看见的。”
青城影视城每个拍摄区都有数个厕所，可他们目前拍的戏份是在搭建的景里拍摄，这里只有两个简易厕所，一男一女，男同胞们上个厕所得排老半天的队。
主角们有房车，想方便随时都可以，杨小峰这种小龙套就没这么好命了，排队吧，时间不等人，他们得走位得补妆还得候场，留出的空余时间非常有限，有好几次还没排到自己，人就被叫回去拍戏了，有时候一场戏要拍好几个钟头，膀胱都要炸了。
次数多了之后，大伙开始回影视城的拍摄区上厕所，反正现场有自行车还有平衡车，来去都还挺方便的。
杨小峰回了两次《乾坤》剧组的拍摄区，发现那里也有排长队的趋势，于是转战两个拍摄区之外的空闲拍摄区，那里前几天刚走个剧组，离得远了些，但比起排队，来回一趟还是能节省不少时间的。
昨晚拍大夜戏，凌晨两点，杨小峰结束了一场戏后急不可待地骑着自行车去了那边，舒服完刚出来，就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从女厕所飘了出来，晃晃悠悠消失在黑夜里。
“盘子哥，你说我怎么这么点背，又见鬼了呢。”杨小峰快哭了。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啊？”苏磐对杨小峰见鬼这事持怀疑态度，这附近他都看过，很太平。杨小峰说那个空闲的拍摄区他也知道，听说过阵子就有新剧组入驻，这么热闹的地方按理说不会闹鬼才对。
“不会看错的，”杨小峰惊恐地比划起来，“我看得可清楚了，头发这么长，披散着，一身白色的长裙，跟恐怖片里的女鬼一模一样。”
苏磐更纳闷了，长发白裙又不是鬼的标配，哪可能那么巧碰上一个就穿这样呢。
“盘子哥，今晚的戏咱俩场次一样，要不……你陪我去呗？”
大老爷们找人陪上厕所实在太尴尬了，可杨小峰实在害怕，也顾不得面子了。
苏磐一想，要是真闹鬼，他先心里有个数也是好的，免得再出什么麻烦，也就同意了。
第26章
这天傍晚，几百号人齐聚在片场，开始为今天的夜戏做准备。
苏磐照例换好戏服，等着化妆师给自己上妆。他前后排着的是和他一样的龙套，附近还有几个副导演在影视城雇来的临时演员，他们由另外的化妆师来负责。
等待漫长而无聊，苏磐把剧本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连几位主角的台词都烂熟于心，于是便开始刷手机，上网看看最近有什么大新闻。
热搜头一条挂着某恐怖电影开拍的消息，苏磐随意扫了眼也没放在心上，转而去看其他新闻。
他正瞧着，旁边几个同样在等待的临时演员小声嘀咕开了。
“哎，你听说了吗，那边有个剧组竟然拉来一车死人尸体当道具！”
“啊？真的假的？你是不是搞错了，人家没准弄得是仿真模型呢。”
“怎么可能搞错啊，我跟你们说，我有个哥们在火葬场帮人烧纸，他说前阵子有人去他们火葬场谈了好几次，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和领导商量的，火葬场竟然同意他们天黑后把尸体借出来，天亮以前再给还回去，别让火葬场难做也别被家属发现就行。”
“我去不是吧，从火葬场往外拉人？”
“就是啊，那组拍啥戏，至于弄出这么大阵仗吗，这要是报出去，连火葬场带这个剧组可都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几个人一惊一乍，也不知道是真觉得惊悚还是等得实在太无聊，故意制造点值得聊的小话题。
